唇舌之爭

這個大牢與現代的監獄無異,只是柵欄不是用鐵造,而是用鑽石造,而大牢內也設有床鋪、食物販賣機,還有廁格,我想這算是一個豪華的大牢了。

我們在大牢內乾等,不知等了多久,啲悲依然未出現,甚至連除了我們以外的人也看不到半個,大家也有點不耐煩了。

首先發難的是亞旺努,他握着鑽石柵欄用力的搖晃,以他的力量和女母的建築水平,一般的柵欄早就壞了,好一點的也會被搖得鬆了,唯獨這一個柵欄紋風不動,無論亞旺努多用力,鑽石柵欄始終屹立不倒。

「點解呢個大牢咁實淨嘅?點推點搖都唔郁。」亞旺努累得放棄了,直接躺在地上休息。

同時,樂蒙也在研究這座大牢的結構,發現與他們居住的洞穴很類似,基本都是開鑿出來,一體成形,只有這些鑽石柵欄是後天安裝,但卻異常堅固,技術非凡。

「救世主大人,呢度嘅建築技術好似幾好,同我哋之前去過嘅部族完全唔同檔次。」樂蒙讚賞道。

「的確,」我亦毫不吝嗇的稱讚說︰「佢哋嘅建築工藝比你哋領先幾十個世紀,啱啱畀佢帶入嚟嗰時經過嘅建築你哋有無留意?呢度同我住嘅現世界相差無幾,係現世界七、八十年代嘅水平。」

此時,一直看着窗外的亞骨多它說︰「有一個加本族人騎住一個史拉族嚟緊,後面有好多史拉族跟住,可能佢就係我哋一直等緊嘅啲悲。」

「好,終於肯嚟,一陣一定要說服佢幫手。」我立即充滿鬥志。

數分鐘後,騎着史拉族的加本族人來到我們的牢房前,而剛才一人包圍我們的史拉族凶惡的說︰「見到啲悲大人仲唔坐低?你哋高過啲悲大人係咪想作反?」

「坐低?睇嚟呢度興坐低表示恭敬,仲要唔可以坐得高過佢,有趣。」我心想,然後不自覺的嘴角上揚,笑出了一聲「嘻」。

那個史拉族立即把我拖出去,命其他史拉族人堆到我腳下把我推高,然後當着其他人面前讚揚道︰「你哋要好似佢咁,見到啲悲大人要笑,咁先係尊重!」

雖然莫名其妙被表揚,但我還是感到高興的,於是嬉皮笑臉、半開玩笑對樂蒙、亞旺努和亞骨多它說︰「快啲笑吓啦,唔好死老竇咁,佢哋鍾意人笑。」就這樣,他們都勉強擠出笑容,而史拉族也笑了,整個場面仿佛和諧了,緊張感也消退了不少。

誰不知,這只是大戰前的先禮後兵。

勉強擠出的笑容慢慢變成虛假的笑聲,虛假的笑聲又逐漸演化成真心的笑臉,最終成為發自心底真誠的笑顏。

「收!」啲悲突然站起來大喝一聲,史拉族人的笑容立即消失,板起了臉,而我們四人一來不知發生甚麼事,二來也的確反應不及,笑容是僵住了,但也是維持住。

看到我們還有笑容,史拉族們立即彈到我們身上,用重量把我們重重壓在地上,動彈不得。

「喂!我哋咪笑緊囉,做乜事?」我大叫伸冤。

「掌!」啲悲指着我說,然後壓在我身上的史拉族便一人一下的掌我嘴,掌了足足一百下才停下來。

受到這種屈辱,我生氣了,我破口大罵︰「可怒也,你呢個茄呢啡竟然咁對我呢個救世主?三分顏色上大紅,唔畀啲顏色你睇都唔得!兄弟,做嘢!」

我一聲令下,樂蒙和亞旺努率先發難,把身上的史拉族人都甩開,然後再替我撥走身上的史拉族。

而亞骨多它也按下腰帶的按鈕,飛行翼彈出,把部份的史拉族彈走後,再飛起把身上剩低的史拉族也甩開。

一輪操作後,我們便與啲悲對峙起來。

「撤!」啲悲說完後,史拉族人便疊起來把出口堵住,自己則騎着史拉族人離開。

「WTF?咁就想走?咪住!」我立即大叫,無視堵門的史拉族衝了過去,坦白說,我以為我會被反彈回來,豈料我竟然真的衝了過去,只是身上留下了黏黏的、滑潺潺的黏液。

既然衝了過去,我也不再猶疑,立即上前擒殺啲悲。我極速跑到他身後,一躍而起,待他發現的時候,我已經雙手抱着他的身體,慣性與衝擊力把他撲倒了,雙雙倒在地上。

「喂!你……」我本想繼續說下去,但眼前的景像強行把我暫停了,因為這個本應是加本族族長的啲悲,竟然也是黏糊糊的史拉族人,難道亞骨多它聽到的傳聞是真有其事?果然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眼見真正身份敗露,啲悲立即對座騎下指令︰「包!」然後座騎便撲上前把我吞進體內。他的身體就是一個大的黏液綜合體,被他吞進肚內的我雖然能看到外面,但我整個人全被他包裹得緊緊的,完全不能動彈,不過有趣的是,我呼吸依然順暢,丁點的黏液也沒有隨着呼吸吸進體內。

他帶着我一直爬,我就像被鎖在一個流動監獄一樣遊街示眾,沿途的史拉族看到我也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我雖然沒有犯事──最少我自己是這樣認為──但確實也有點不是味兒,真的想挖個洞把自己藏起來。

就這樣爬了十數分鐘後,他終於在一座府邸前停了下來。這座底邸有個氣派的前庭,由大閘走到大門前會經過花園和噴水池,而且花園種有不同的花草樹木,可以四季常開。至於大宅則是佔地很大的一層平房,但外觀上與禮賓府相約,只是面積比它大上好幾倍。

很快,大宅內又出來了十數個史拉族人迎接我們,我一直被帶到大門前才被吐出來,然後被運到大宅內的會書房坐下來,而坐在書桌另一面的,正正是啲悲。

「喂,你想點?運我到咁遠又係見返你,有咩啱啱當面講埋唔得咩?你呢個可惡嘅史拉族!」我不滿的道。

他聽到後大笑起來,笑了好一陣子才靜下來,然後對我說︰「唔好意思,啱啱個分身對你咁粗暴,我代佢同你道歉。啱啱嗰個係我嘅史拉族分身,而你面前見到嘅呢個我係真真正正嘅加本族族長啲悲。我之所以接待你過嚟,係因為你一望就同其他人唔同,唔係女母嘅人,我諗你係現世界嚟、七十幾年先出現一次嘅救世主,我有無估錯?」

我對眼前自稱為「加本族」的啲悲始終有點戒心,畢竟剛剛才被一個假扮的騙了一次,天知道這個是不是又是史拉族假扮的,所以我說話有點保留︰「既然你知我係邊個,仲咁對我?」

「你嚟得,都係想我犧牲自己,用魔法陣消滅粒妖星,我有無估錯?」啲悲推敲道。

「吓?乜犧牲你可以發動魔法陣消滅妖星?我第一次聽,咁就靠你喇,早啲搞掂我早啲返自己世界。」我詐傻扮懵說。

「哈哈,乜你唔知?見你有有佐呼族同柯卡族跟班,以為佢哋嘅族長有同你講,咁睇嚟佢哋都貪生怕死,唔願意犧牲自己救返其他人,咁個魔法陣永遠唔會發動到。」啲悲說。

「Shit,畀佢擺咗一道,咁好難兜返去叫佢幫拖。」我心想,口卻回答︰「雖然個魔法陣發動唔到,但都仲有其他辦法嘅。」

啲悲聽到後有點好奇便問︰「喔?仲會有啲咩辦法?願聞其詳。」

「可以用科技去打爆粒妖星。」我隨口答︰「以而家嘅科技,整枝飛彈射過去將佢打碎,然後佢嘅碎片經過同大氣層摩擦燃燒,無咩幾多會落到嚟女母,非常安全。」

「呢個方法唔可行,以前已經試過,之後嘅反饋太可怕,係毀天滅地,直接將女母變成煉獄!」啲悲反應很大,若非親歷其境絕不能造得出這種反應。

不過我還是故意問︰「你親眼見過?成個過程係點㗎?我想知多啲,可能係中間有啲嘢出錯咗先會咁。」

啲悲聽到後臉色一沉,語帶威脅的對我說︰「有啲嘢你唔知好過知,你知得嘅嘢之前嘅族長都應該講過你知,其他嘅即使你係救世主都唔知得,否則後果自負。」

根據目前形勢,看來也是問不出當初事件的全貌,片段的一秒剪接位之謎只好押後再解,於是我立即將話題重新轉移到魔法陣上︰「咁用科技唔得,即係要用返魔法陣,其實係點樣操作?點解要犧牲?」

「魔法陣係傳說,無可能會完成到。」啲悲悲觀的說︰「先唔講要犧牲幾個族族長嘅命,而家史拉族已經名存實亡,無咗族長好耐,佢哋最後一任嘅族長已經為發起女母亂戰付出咗代價,從此之後史拉族變咗流亡一族,被各族趕盡殺絕,族人都越嚟越少,直至我哋族幫手說服其他族放過佢哋,佢哋先得以苟延殘喘,而佢哋嘅文化同文明已經喺不斷嘅躲避中消失殆盡,所以召喚魔法陣係無可能實現嘅事。」

「吓?咁之前嘅努力咪即係白費?」我衝口而出,也顧不上我的謊言會被識破。

「之前嘅努力?唔通你已經說服咗其他族嘅族長?」啲悲非常敏銳,抓住了我的大意失言,續說︰「就算其他族長肯幫,我都肯幫,最後都係發動唔到,就係咁。」

「咁真係只有炸咗佢呢個辦法。」我心意更加堅定。

「為咗成個女母好,我會阻止你。」啲悲堅決的說。

與他硬碰硬絕不明智,於是我嘗試說服他︰「你知唔知每次妖星嚟,對其他族造成幾大嘅傷害?又水災又地震,咩天然災害都有。而今次唔只係經過咁簡單,仲會墜落,係一次世界末日!如果你真係為女母着想,好應該消滅佢。」

啲悲站起來走到窗前,背對着我說︰「妖星會墜落?荒謬!咁多年以嚟,妖星都沿住固有軌道飛,完全無誤差,會跌落嚟絕對係無稽之談!」

「睇嚟你知道好多嘢,同其他族完全唔同。既然你知妖星唔會跌落嚟而係只會經過,但每次都引發咁多天災,點解唔幫手消滅佢一勞永逸?」我再遊說啲悲幫忙。

啲悲重申自己的立場︰「絕對無可能。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夾硬妖星帶嚟嘅傷害,所以我先要阻止你。點解我咁致力令到我哋加本族有屋有樓?點解我哋要離開海邊湖邊同森林,令到生活咁不便,咁缺天然資源?我哋係無可能同大自然抗衡,唯有適應、迎合同應對先可以生存到。你哋唔係有句名言叫『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咩?我從前都係諗住征服,聽完呢句之後我就變成適應。」

不能否認,啲悲的一席話令我如夢初醒,現世界有很多國家都有類似的天災不停發生,他們都是選擇改變自己與天災共存,而不是改變它,畢竟我們的確改變不了大自然。

「所以你哋嘅建築先咁似現世界,係前任救世主設計嘅?」我問。

「係,而且經史拉族嘅工匠改進之後,比現世界嘅更穩固。」啲悲自豪的說。

「咁既然你有咁嘅能力,點解唔教埋同幫埋其他族?大家一齊安然渡過危機唔係更好咩?」我忍不住問,因為我相信「惻隱之心,人皆有之」。

只是,我犯錯了,忽略了不是人人也願意放低尊嚴成為受助者。

啲悲嘆氣說︰「我試過,但失敗咗。佢哋唔聽唔信唔改變,淨係信古老嘅傳說同魔法陣。我都無計可施,只好保住自己一族。」

此刻我慶幸自己已經幫助他們興建了能基本防禦天災的房屋,可是要在天災中完全零傷害恐怕是無可能,特別是我根本不清楚各族的地理位置會有甚麼天災,以及嚴重程度,所以最好的辦法是找到一個完全不受影響的地方安頓好他們。

「言下之意,你呢度係唔受任何天災影響?」我試探性的問。

「會有少少,但唔會係滅頂程度,只有輕微損傷。」啲悲誠實回答。

聽到這答案後我便放心了,我嘴角上揚,大膽提議︰「叫佢哋搬哂過嚟住就搞掂喇。」

啲悲好像一早已猜到我的詭計,我話音未落便回絕了我,並加以解釋︰「一,除咗艾芙族會四處流浪之外,其他都唔會放棄自己族地,嗰個地方就代表佢哋族,離開咗佢哋就唔係佢哋。二,由於艾芙族四處流浪,所以都揾佢哋唔到。三,呢度都無咁多地方可以住哂咁多人。四,各族只要靠得太近,一定會有事發生,女母亂戰就係一個好例子。」

我聽後就是不服,所以我毫不退讓,逐點反駁︰「一,只要有合理原因同我出口,佢哋一定肯搬。二,艾芙族我知佢哋所在之處。三,只要規劃好,以呢塊地嚟計,絕對可以住哂所有人。四,訂好規矩,各族和平融洽平等相處,就唔會有紛爭。」

「天真,我係唔會容許,而且你都無咁多時間。」啲悲嚴厲的說。

「你呢度大部份都係史拉族,而且我留意到你哋同其他族唔同,你哋已經有自己嘅經濟系統,即係話由市場話事,金錢掛帥,唔到你干預。」我嚇唬道。

啲悲不慌不忙的說︰「你認為邊個決定錢嘅價值?你認為邊個有最多嘅錢?」

「完全唔重要,」我用不知哪裏來的自信的笑道︰「既然你哋有金錢概念,只要我用第二種貨幣取代到你現行貨幣就得。」

「哈,理論上可行,理想上好完美,操作上好難,實際上無可能。你呢個救世主真係好天真好幼稚,睇嚟都要等下一個出現。」啲悲不留情面道。

我沒有回答,只是冷冷一笑就轉身離開,在踏出門口一刻停住了,轉身對啲悲說︰「仲有,我啲同伴,你精就快啲放返佢哋。」

「憑咩?」啲悲再次回絕我。

「無所謂,我都係禮貌上循例同你講聲。」我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門口的史拉族因為沒有啲悲的命令,所以沒有加以阻撓,安靜站着目送我離開。

雖然和啲悲的談判破裂,但最少我已經清楚魔法陣是永遠無可能再發動,只有用科技去消滅它,或者適應它這兩種方法。不過已經不只一個人說用科技會帶來嚴重的反饋,後果會毀天滅地,到底事實是甚麼?我始終覺得和那一秒的跳格有關,但跳格的秘密又是甚麼呢?

另外,要推翻啲悲對這條村的控制,便要運用到我的石幣,但應該如何將石幣打入這個封閉的市場?如何改變人們的習慣,放棄本身的貨幣,擁抱我的石幣呢?真令人頭痛。

除此之外,有另一個更令我頭痛的事情,就是我沿着被送來的路往回走,但始終都找不到大牢,只是不停的回到那座府邸前,難道是鬼打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