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白的最後考驗

在艾芙村逗留了數日，要辦的事基本已辦妥，還留有遺憾的便是街市。經過我的課堂後，街市已經有好轉，商品更多元化，人流也增加不少，檔主自然賺到錢，大家都蠻滿意，只有我還是有點不滿。

「個場咁大，硬係覺得仲差啲嘢咁，究竟一個街市點先可以有聲有色呢？」我獨自苦思着，可惜我以前很少逛街市，始終沒有頭緒。

我再次來到街市前，又親自逛了一次，雖然還是只能到逛地下這一層，但感覺真的截然不同，各種特色的商品和服務，令我也忍不住消費了，亦因此我以消費者角度察覺到問題所在。

整個街市大部份攤檔都賣花蜜，雖然這是艾芙族的主食，但看着也很快膩，必需要有更多不同種類的商品，或者要把它搖身一變成為超市才行。

於是，我又一次絞盡腦汁，把不同樓層定為不同區域，待正式開業時可以用得上。首先，既然花蜜作為主食如此暢銷，一定要把它放在最高層，這樣顧客便會經過其他樓層，才有機會買其他東西；而下一層賣家居及日常用品，還要教檔主自製一些簡單的清潔用具才能成事；再下一層賣藥，保住他們種族的傳統強項；接着一層賣零食飲品，令各位艾芙族人能夠品嚐各種人間美味；最底一層賣進口貨和服務，以新鮮感吸引顧客。

我把初步計劃告訴了業主立案法團主席魯啦以及租務部負責人，好讓大家能夠討論出最好的方案，可是我的身份太超然，他們想都不想便說依我的方案去做，我也不知該說是好事還是壞事了。

他倆同意我的方案後，便找來活動部和清潔部負責人跟我學如何製作簡單家居及日常用具。我一口氣把地拖、掃帚、餐具、帽子、鞋子等的用品製作方法都教曉他們，當然我並非全都懂，所以只教很簡陋的製作方法，之後便靠他們自行改良了。

而他們的行動力亦迅速得令我有點吃驚，下午才剛說完，傍晚活動部便已經推出了接連兩日的新活動，分別是街市改組說明會和日常及家居用品製作教學，而且講師和導師都是他們自己擔當，這是我所樂見的。

看到他們能夠自食其力，而且逐漸習慣上樓的生活，意味着我留在艾芙族的日子應該差不多要結束，可以向下個目的地進發。

「今晚同魯啦講聲，聽日一早就起程，你哋今晚好好準備吓。」我對樂蒙和亞旺努說，想不到他們竟回答︰「我哋一早準備好，隨時都可以出發。」看來他們也成長了。

這一夜，魯啦為我們準備了盛大的歡送會，把他們的佳餚全都奉上，分別有原味花蜜、陳年花蜜、玫瑰花蜜、茉莉花蜜、大紅花蜜、菊花蜜、檸檬花蜜、怕醜草花蜜、辣椒花蜜、苦瓜花蜜、雜果花蜜、迷幻花蜜、鹽花蜜等等，還有其他古靈精怪的味道，種類繁多，但全部離不開都是花蜜。這一夜，我成了神農氏，不過不是嚐百草，而是嚐百蜜。

歡送會一直維持到深夜，大家都飲飽食醉，歡笑聲響徹整個樹林，各人珍藏的花蜜香甜得連附近的蜜蜂也飛來一探究竟，大家樂也融融，盡情享樂，無留意到危機正步步逼近。

「唬！」一聲怪叫吹走了歡樂的氣氛，把艾芙族人心底的恐懼喚醒。

「係羽白！大家快啲匿埋，戰鬥部隊準備作戰！」魯啦立即指揮大家，各司其職，很快便進入了備戰狀態。

「我想講，大家唔駛咁緊張，我哋喺度係絕對安全。」我立即安撫眾人︰「艾芙庭園嘅設計就係應付呢啲情況。」

然而根本無人聽得進我的話，這意味着打從心底裏他們還未相信我的設計，但這也是好事，今次正好可以證明，也順道把我的地位再提升多一個層次。

「聽啱啱嘅叫聲，羽白應該喺附近，大家要警剔，準備食淼。」魯啦老練的指揮着大局︰「咪啦，監視佢哋嘅動向，隨時開戰！」

「遵命。」咪啦飛到大廈頂部，居高臨下的監視着，羽白根本留意不到她。

「刑天，請你助我哋一臂之力。」魯啦請求刑天，刑天拿起盾牌架起大斧，準備迎戰。

「快啲匿埋先啦，啲羽白唔係人咁品。」亞旺努驚慌的拉着我欲躲藏起來。

「唔駛驚，無事嘅，對個設計畀多啲信心。」我的台詞被樂蒙搶走了，不過也沒差，我對亞旺努展露自信的笑容，他也只好留在原地，而我繼續悠閒地坐在剛才的位置吃各式各樣的花蜜，與緊張兮兮、全民進入備戰狀態的艾芙族人成強烈對比。

羽白在艾芙庭園附近搜索，慢慢把搜索範圍縮窄，到最終鎖定艾芙庭園這巨型樹幹。十數隻羽白把艾芙庭園圍住，圍繞着它繞了數圈，最後還是離開了，沒有出手來犯。

「咪啦，咩情況？」魯啦在花海等了很久，忍不住問。

「羽白走咗，啲羽白走咗喇！」咪啦興奮的大叫。

大家聽到後都有點難以置信，紛紛探頭出來，交頭接耳，想確定自己有否聽錯，而我則始終坐在這露出勝利的笑容。

「唔好鬆懈，觀察多陣，可能係佢哋嘅陷阱。」魯啦不太相信咪啦的說話，始終保持警覺性，着她繼續觀察多一會。

在場的人，除了我和樂蒙外，包括亞旺努在內，全都精神繃緊，害怕羽白們會突襲衝擊，可是這次他們都要失望了。

時間逐秒逐秒流逝，他們畏懼之事始終沒有發生，終於在魯啦的宣布下，大家都鬆了一口氣，並且歡呼起來。他們更熱烈和瘋狂的慶祝，因為他們終於擺脫了自古以來羽白的威脅，可以安心生活。

在如此盛大的慶祝之下，有一位人想起了我，帶頭過來跟我道謝，此人正是噢啦，艾芙族第一位大業主。

「全靠救世主大人嘅艾芙庭園，我哋先可以安全安心，唔駛再怕羽白，救世主大人萬歲！萬歲！」噢啦聲嘶力竭的叫着，其他人也跟着一起叫，要不是我體型對他們來說太巨大，他們定會拋起我。

可是，我不得不做掃興的那個醜角。

我把食指放在嘴前，並發出「殊」的聲音，示意他們安靜，他們十分配合，之後我壓低聲線警告他們︰「羽白會揾到嚟，我諗係關花蜜嘅香甜味同我哋太嘈事，所以以後盡量控制聲量同打開花蜜嘅數量，否則佢哋真係攻入嚟就功虧一簣。」

「我有個提議，」噢啦舉手後說︰「不如我哋揾同羽白共存嘅方法，好似定期提供花蜜畀羽白，好似之前刑天咁，換佢哋唔會襲擊我哋。我覺得應該可行，我想要個安穩安全嘅環境去做生意同收租。」

他此提議一出，大家都意見紛紜，但都以否決為主，魯啦眼見大家又再次分裂成兩派，感覺很不好受，於是私下找我商量。

「救世主大人，而家佢哋咁落去會好似之前咁分成兩派，又會互相對立，我唔想，你可唔可以幫手，你講嘅嘢佢哋都會聽。」魯啦哀求說。

「咁你想佢哋點做？」我問。

「羽白一直襲擊我哋，令我哋失去得太多，我對佢哋恨之入骨，而且都唔覺得可以同佢哋溝通到，所以我唔想同佢哋妥協，況且而家我哋有救世主大人設計嘅艾芙庭園咁堅實嘅後盾，我絕對覺得應該同佢哋對抗到底。」他咬牙切齒的道。

我微笑着，直白的說︰「咁就照你意思去做，我都對艾芙庭園充滿信心，而且都唔鍾意向惡勢力低頭。」

說完之後，我走到人群中大聲呼喊，着他們冷靜，然後仔細聆聽雙方意見。

「我覺得唔好趕盡殺絕。」、「我認為可以和平共處。」、「羽白都係想生存啫，咁樣對佢哋好殘忍。」、「和平無爭鬥先可以好好發展。」等等，這是噢啦一方和平派的想法。

而另一方面，以魯啦為首的對抗派，他們的理由也很有說服力，「羽白之前奪去咗我哋太多嘢，我哋唔可以就咁算。」、「羽白係野獸，得獸性無人性，只會遵循本能行事，馴化唔到。」、「我哋而家有艾芙庭園保護，根本唔駛驚佢哋。」、「我哋同羽白本來就唔可以共存，係天敵，而家我哋唔趁勢削弱甚至消滅佢哋，遲啲會後悔。」等等。

雙方唇槍舌劍，誰也不願退讓，我故意不作聲看着他們爭論，在一旁的亞旺努都着急了，央求我快點叫停他們，而樂蒙則與我一樣安靜的看着。

「樂蒙，你覺得幾時先係叫停佢哋嘅最好時機？」我隨口問與我想法相同的樂蒙。

「我覺得到佢哋啲理由開始重複就係最好時候。」樂蒙微笑的答。

「英雄所見略同。」我滿意的笑了，樂蒙也跟着笑起來，只有亞旺努不明所以，獨自乾着急。

在爭吵了約半小時後，他們的論點開始重複，論據也都大同小異，就快沉不住氣要動手，而這正是我等待已久的最佳喊停時機。

「大家爭論咗咁耐都攰喇，冷靜啲聽吓我意見，之後你哋先再嘈過，當回一回氣先。」我調皮的說，而眾人雖然吵得面紅耳赤，但還是給了我幾分薄面，暫時停止了爭拗。

我立即變臉，十分認真的道︰「你哋雙方嘈咗咁耐，都聽過哂對方嘅理據，而家冷靜返再回想吓，啲理據真係接受唔到？真係無道理？」

經我一說，眾人都陷入了沉思，一會後更尷尬的垂下頭，避免與不同陣營的人有眼神接觸。這一幕我看在眼內，已經不必我再多言，他們自己已經知道答案，知道下一步該怎樣做。

與此同時，亞旺努亦終於明白我之前不加以阻止的用意，湊近我小聲讚賞道︰「救世主大人果然係高手，嘢都唔駛講多句就擺平咗件事，果然無跟錯你。」

我對他報以滿意的微笑，欣賞他雖然遲鈍了一點，但總算理解到我的用意。接着我對大伙說︰「我之前都同佐呼族講過同一番嘅說話，大自然有佢嘅規律，環環相扣，任何一種物種消失都會帶嚟毀滅性嘅影響，所以我唔支持消滅羽白，但都唔代表我支持定期提供花蜜去供養佢哋，咁佢哋嘅求生本能會慢慢喪失，同消滅咗個物種無咩分別。」

大伙聽到之後，由他們的表情變化就可以知道他們已經明白到我的意思，比佐呼族聰明得多，腦轉數較快的他立即問︰「咁應該要點做？」

「雖然而家咁做已經係改變緊佢哋，」言語間我帶點婉惜︰「但係又唔可以唔咁做，正所謂『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你哋要保護自己生命財產，佢哋都要自己進化適應，呢個係大自然法則，順其自然就好。」

「即係我哋繼續咁生活，咩都唔駛變？」又有人問。

「無錯，而且艾芙庭園絕對可以保護到你哋，所以唔駛驚，馬照跑、舞照跳就得。」我向他們保證。

「之不過，」我特然想起要重提一次重點︰「記住唔好咁大聲同埋唔好一次過打開太多花蜜，令啲香甜味飄出去，我估佢哋嗅覺應該好靈，係靠氣味嚟揾你哋，所以你哋遷移到邊都被佢哋揾到。」

「知道。」他們同時輕聲回答。

「站崗睇水嘅人都唔好鬆懈，而且你哋都要定期訓練戰鬥技巧同避難路線，只有足夠訓練先可以幫你哋應對任何緊急情況。」我再三叮囑，希望他們不會死於安樂。

至於歡送會，在雙方爭論過後已經再沒有心情，故此在一片寂靜中悄然落幕。

翌日一早，在艾芙族人還未醒來之時，我帶同樂蒙和亞旺努悄悄地離開，避免傷感的離別情景，豈料在艾芙庭園出口，有一個細小身影已經一早在等候着我的來臨。

「我果然無估錯，你真係打算不辭而別。」這個熟悉的身影正是咪啦。

「哈，咁都畀你估到，不過我都係要走㗎啦，我仲要去說服埋其他族嘅首領一齊消滅妖星。」雖然我知道哈雷慧星其實不會危害到女母，但用這做幌子其實不錯，辦起事上來也能義正詞嚴。

「我唔係嚟留你，我亦都知道你嘅使命，只係我想幫爸澄清返啫。」咪啦飛到我面前說。

我一臉疑惑，她立即替我解惑︰「嗰日我偷聽到你哋嘅對話，爸唔係貪生怕死，而係佢知其他幾族人唔似我哋同佐呼族咁單純、咁想消滅妖星，因為佢哋根本唔受妖星影響，佢哋同我哋嘅生活完全唔同。一直以嚟，我哋試過好多次去揾佢哋幫手，但係都被拒絕，甚至過往歷任嘅救世主都改變唔到佢哋，所以爸先心灰意冷，變到好似佢好冷血唔想消滅妖星咁囉。」

「乜原來咁㗎，我完全無聽過，瑪瑪露都無講過，咁難怪以往都無人成功過啦。」我頓時覺得自己中了瑪瑪露的圈套，但退一步想，哈雷慧星怎樣都不會撞上女母，其他族的首領或者一早已經知道事實，所以才不願犧牲性命去幹這事。

咪啦嘆氣道︰「唉，可能佢唔想你抱住一定唔得嘅心態去做啦，所以淨係講咗事實嘅一部份。而家你既然已經知事實嘅全部，希望唔會打擊到你，而係會啟發到你點去說服佢哋啦。」

她說完便飛走了，留下一袋藥物及我和兩位佐呼族人在原地。我大力深呼吸，然後開懷的對着兩位擔憂的隨從說︰「船到橋頭自然直，無問題嘅，信我，一定解決到！」

他們被我的精神喊話所感染，也開朗起來──也許是裝作開朗吧──跟我一起出發到下一個部族，繼續拯救女母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