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來電

從事地產行業久了,總會遇到很多不同的客人,有真專家,對屋苑和樓市比Agent還熟悉;有扮專家,明明無認識但扮作專家搶著認叻;有問題老中青年,為問而問,天生無腦;亦有全職睇樓,當作逛街……各種各樣的人,各式各樣的問題要求,千奇百怪,日日新鮮,沒有你遇不到,只有你想不到。

當中有一個是印象比較深刻的,他每隔一、兩個月便會致電來問樓市情況,然後專家上身談樓市狀況,談得興高采烈,很多同事也遇過他,但當問他姓名時,他的電話便會立即掛斷。

一般人也認為他只是一個無聊人想聊天打發時間,包括我也是這樣想,所以我掛線後也沒多想,但當我接到他的電話第三次、第四次的時候,我發覺到有些異樣。

「Lo哥,嗰條友又打嚟搲水吹喇。」我掛斷電話後對Lo哥訴苦,Lo哥是另一Team的同事,跟阿佑、Kelvin和Terence同Team,是接最多次這電話的人。

「今次輪到你喇,Charles。條友我交過手好多次,聽到把聲就認得,有次我一嚟就問佢名同電話,佢就即刻收線。初初都以為佢係客,之後又以為係行家,但接多幾次就知其實係白撞搲水吹。」Lo哥跟我分享心得、侃侃而談。

「但我今次聽到啲異樣。」我停一停,走到Lo哥身邊耳語︰「我聽到佢背景好空洞咁,有啲風聲、回音同……哀號,間中好似仲有啲咿哦嗯咁。」

Lo哥聽到後也壓低聲線答道︰「其實我都聽到,而且佢每次劈頭頭一句都係一模一樣,無論語速、音調定成句句子都係,好似錄音機咁,似唔似嗰啲人死咗不斷重複做同一樣嘢咁?」

我聽到後心裡毛毛的,雖然我已經多次跟靈體接觸交手,但還是會有點不安,而Lo哥看到我有點害怕的樣子後便搭著我膊頭說︰「唔駛怕喎,又唔係你害死佢,無事嘅,而且哩啲所謂靈異現象,其實好多時都係自己嚇自己,哩個人都係慣咗咁講嘢啫,如果真係鬼,點會每次之後都講唔同嘢又接得上仲咁Update?」

「又好似有啲道理喎。」我寧願相信Lo哥的解釋,也不願相信自己所聽到的,因為我也希望這只是虛驚一場,有些事情,遇不到總比遇到好。

如是者,很快我便把這次電話所聽所聞拋諸腦後,直至個多星期後我Whatsapp收到一條陌生訊息。

「Hi,我係M苑屋業主,想吓問最近細房兩交成緊咩價?」看到這段訊息後,我沒有立即回覆,但那被掩藏的記憶再被勾起,想不到連文字他也是說一模一樣的台詞,我心不自覺的寒了,究竟他如何得知我的電話?不過這次總算有他的電話號碼,可以撞盤嘗試找出他的身份。

我輸入他的號碼後,得到的結果係無紀錄,這只有兩個原因︰一是他從來沒有透過紅色做任何交易;一是他用了新號碼。

「頂,都係唔知佢乜水,試吓133打睇吓先。」我心還在想,手已經行動了。

「嘟嘟……」電話響了一會便接通,但只有令人心寒的空洞風聲和無意義的咿哦嗯。此時,Lo哥剛好回來,我便跟他記,並把訊息展示給他看。

Lo哥看完後,笑著說︰「條友真係幾古怪,啲字嘅次序都打錯哂,但都仲睇得明。」

「啲字次序錯?」我立即查看,果然是錯了,但我剛才並無為意,也不覺得有出錯,還能通順的讀出整句句子,這就是人腦的神奇地方,通稱「腦補」。

「係喎,真係錯哂,咁仲顯得佢奇怪。」我對他再度起疑,心想︰「之前電話背景嘅空洞聲、今次訊息嘅次序錯、同埋啱啱打通嘅空洞風聲,真係好唔尋常,究竟哩個係咩人,點解要咁神秘?」

「咁我唔覆佢算,覆嚟都嘥氣。」我總結所有環境證供,最後下了這決定,Lo哥也表示認同。

自我收到訊息後,又過了平靜的數星期,這期間我不時會按進去對話查看他有沒有上線,但都是一無所獲,而他也沒有顯示最後上線時間、Status和頭像,雖然很好奇如果我回覆會是單剔還是雙剔,不過為免跟詭異的人扯上關係,這殺死貓的好奇心我還是鎮壓住好了。

而這平靜又被一個訊息打破,但這次不是那個神秘人,而是Lo哥。

「Charles,今次到我收到個Message喇。」Lo哥異常興奮的走來跟我說︰「我覆咗佢,睇吓佢會點覆。」語畢,他向我展示對話,除了神秘人那句次序混亂的句子外,就是Lo哥回覆的「你係想知租定賣嘅成交價?」可是訊息只是單剔。

「單剔喎,覆咗佢都收唔到。」我跟Lo哥說。

「等佢覆囉,佢都終於與時並進,唔再打電話,所以你話點可能係鬼?一定係人喇。」Lo哥道。

「但佢點會咁啱揾到我哋電話?」我半信半疑的問。

「同佢傾咗咁多次電話,佢都有問過我哋點稱呼,之後上網揾到我哋電話一啲都唔出奇同唔難。」Lo哥解釋又似乎很令人信服。

「鈴鈴……」公司電話正好此時響起,一大早公司只有我倆,所以我很快便接了電話︰「喂,紅色,有咩幫到你?」我嫻熟的說出台詞。

「呼呼……」話筒另一端傳來空洞的風聲,我把話筒遞給Lo哥,他看我的眼神便知發生什麼事。

「喂?喂?有無人?」Lo哥接過話筒後問了數遍也沒回覆,便掛了線。

才剛掛線,電話又響了。

「喂,紅色……」我接了電話打算繼續說下去,但話筒另一端依舊是空洞的風聲,我頓時轉了語調說︰「你唔出聲我唔知你想要啲乜,幫你唔到喎。」對方依然沒回應,我補充了一句︰「唔出聲我就收線喇。」話筒除了傳來風聲外便無其他聲音,我只好再次掛斷電話。

又一次,在剛掛線的瞬間,電話又響起。

這次Lo哥很迅速的拿起話筒,然後再掛上,而電話在剛掛上的一刻又再響起。

「今鋪嚟真喎,日光日白都咁猛?」我對Lo哥說,但他不慌不忙、輕描淡寫的道︰「唔一定嘅,我估係用啲程式狂打Junk call嚟啫,邊有咁多鬼,整蠱造怪。」

「將啲話筒全部拎起哂,等佢打唔通先,過一陣就會無事。」Lo哥坐言起行,率先把身旁的電話筒拿起,而我也照做,雖然店鋪不算大,但也有接近二十個固網電話,所以每次電話響都像置身演奏廳般震撼,如今全都拿起,那些「嘟嘟」聲就像交響曲,在店內縈繞。

是否真如Lo哥所說是程式騷擾,還是鬼怪作祟,暫時我也不得而知,但電話打不進來,接生意的機會少了這是不爭的事實,可能你會說一大早哪有客,但客人往往就是在出奇不意的時候出現,不過為了應付神秘人的騷擾,些少犧牲在所難免。

就在我們享有數分鐘的安靜之後,攻擊轉向我們的手提電話,無數的Whatsapp通知轟炸而至,全部都是那句次序倒轉的開場白,或者這真的不是Lo哥所說的程式攻擊,而是真的是來自地獄的攻擊。

「Lo哥……」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我們四目交投,他彷彿看穿我想說的話,並以搖頭作回應,看來這次Lo哥也不能為這件事找出合理的解釋。

「我無開上網……」Lo哥帶著惶恐並小聲的說︰「睇嚟今次真係撞嘢。」

「最大問題係唔知佢喺邊,所以做唔到嘢,只可以Block咗佢。」我跟Lo哥說︰「順便連電話都Block埋,咁佢就打唔到過嚟。」

最後,經我們一番努力和等待,這鬼來電終於停止了,店內的電話再沒有瘋狂響起,這次事件總算完滿結束……才怪!

當我們以為無事的時候,在下午,所有同事也在店內的情況下,鬼來電再度上演。

「今朝都係咁……我哋拎起哂啲話筒先。」我跟大家說,雖然大家也很疑惑,但還是很配合,立刻把自己的話筒拿起。

而坐在我旁邊的大師兄小聲的問我︰「Charles,係咪有咩特別事發生?」

對於他的敏感,我感到有點驚訝,但為免嚇怕他和其他同事,我只好編了一個謊言︰「畀人玩電話啫。」可是坐在後排斜對面的Kerry識破了我的謊言,把我叫出去密談。

「單嘢係咪『住客』做?」Kerry斬釘截鐵的問。

我猶疑了一會,先是點頭,然後又搖頭,最終開口道︰「其實我都唔知,我覺得似係,但又好似可以解釋到咁。」

「哦……咁講吓你有咩發現,等我分析吓。」Kerry說。

「單嘢淵源好長,由Phone in講起……」我把整件事由頭到尾講一次,包括Lo哥的見解。

「咁聽落的確好多位都可以科學咁解釋到,除咗你話Lo哥無開上網都收到Whatsapp之外,我諗兇手都離唔開『住客』。」Kerry得出肯定的答案。

「但連佢喺邊都唔知,可以點做?」我誠心誠意的發問。

Kerry也大發慈悲的告訴我︰「我哋揾佢唔到啫,Peter揾到嘛。」

「Peter?」說真的,我都快忘記他的存在了。

「一陣我放返好個電話等佢打嚟,之後就叫Peter揾佢出嚟。」Kerry胸有成竹,然後我們便返回店內等後續發展。

電話在放好的瞬間便再次響起,Kerry接過電話,確認是鬼來電後,便命Peter追蹤來源,而Peter也不負眾望,很快的便有答案,但卻出乎眾人意料之外。

「個來源就喺隔離鋪。」Peter無趣的說︰「仲以為有咩好玩嘅事,無事我走先,記得燒啲新Game畀我。」Kerry打了個「Okay」手勢,Peter便走了。

「喺隔離鋪?咩玩法?隔離鋪已經執咗,好耐無人出現喇喎,都無聽過話死過人。」我不解。

「過去望吓就知。」Kerry說完便動身前往鄰鋪,由門外查看裡頭情況。

這店本來也是地產鋪,是特許經營細行,但由於經營不善,最後全線結業,因為結業得很突然,員工並沒有執拾私人物品,店內的東西還很齊全。透過玻璃門望進去,內裡半個鬼影也沒有,依然維持著原本的狀態,完全沒有動靜。

「你試吓唔好淨係用肉眼睇,而係用埋其他感官。」雖然我不太明白Kerry的說話,但還是嘗試把專注力集中在耳和鼻上。

我合上雙眼,嘗試用聽覺和嗅覺去探索,還真讓我有所發現。我隱約嗅到一些發霉味,聽到內裡傳來「嘶嘶」的聲音,還感到有些寒氣從裡面漂出來。

我把這些發現告訴Kerry,他點頭稱讚道︰「第一次算係咁上下,雖然哩啲完全同單嘢無關,只係正常現象。鋪位丟空咁耐,有霉味係好正常;嘶嘶聲係嚟自啲老鼠,你睇吓;寒氣就因為冷氣,哩度中央冷氣,入面無人自然寒啲。」

縱使絲毫看不出是在稱讚我,但我沒有感到不快,抱著探索求真精神,我追問︰「咁應該係聽到聞到啲咩先啱?」

Kerry認真的回答︰「哩度有陣輕微燒焦味,同埋會聽到電話按鍵嘅聲。依情況推斷,只係『Studio』,你搞得掂,當考試畀我睇吓你而家能力去到邊。考驗嘅係點樣喺入唔到去睇唔到佢嘅情況之下收咗佢,絕對需要你嘅創意。」

對於突如其來的考試,我沒有什麼異議,只是Kerry在旁觀看令我有點緊張。

「呼……」我深呼吸放鬆自己,然後在腦內思考如何行動︰「點先可以知道佢確切位置呢?Kerry話要啲創意,即係點?」我左思右想,都想不到確切的答案,但Kerry還是在旁耐心等待。

「好喇好喇,橫死掂死,試咗先再算。」我專心搜索剛剛Kerry提到的燒焦味和電話按鍵聲,終於從長枱第一個位找到端倪,幸好位置離門不遠,應該能夠從門縫中飛卡片到達。

我回鋪拿了數張卡片便開始計劃,然而我還是少年,實在太年輕了,所有卡片全軍盡墨,一張也沒有到達應去的位置。我雖然沮喪,但腦袋依然思考著應對方法︰「飛卡片唔Work,只有直接放喺佢身上先得,但入唔到去又點放?」

這令我陷入了困局,「如果可以遙控到啲卡片就好。」這忽發奇想令整件事露出了曙光,我絞盡腦汁在想如何能遙控卡片,最終想到了一個可以一試的方法。

我到附近五金鋪買了一卷鐵線,然後在卡片上打一個孔,用鐵線穿過纏好,好讓我可以控制方向,卡片又能堅忍挺拔。

一切準備就緒後,我便再次回到鄰鋪門前挑戰。我再次定位,以防位置有變,在確認了位置一樣後,我便把卡片由門縫伸進去,悄悄的伸到「住客」背後,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拍在他身上。

「啊……」一聲慘叫,「住客」身影立即顯現在我眼前,是一塊黑炭!噢,我不應該對往生者無禮,正確的說法是一個被燒焦了的人,原來有燒焦味是因為他被燒死所致。

他現形後十分慌張,徬徨無助,不斷左顧右盼,我以為他在找破壞他隱身的我的影蹤,但原來是我誤會了,他正尋找的,是一個能隱藏自己,或遮蔽自己的地方或東西,為什麼我會知道?無法解釋,我就是知道。

「喂,唔駛匿埋喇。」我隔著玻璃門對他喊話,他聽到後先是嚇得彈起,然後完全靜止,最後平伏心情後慢慢轉個身來看著我。

「你做咩要玩我哋電話?」我沒有轉彎抹角,直直的問道。

「呀……嗯……嗯……喔……」從他口中發出一些無意義的聲音,就像是啞巴一樣,跟電話裡滔滔不絕、侃侃而談的他大相徑庭。

「你噏乜?當我Kai子呀?」說實話,我有點忿怒了,因為他把我當傻子般玩弄,話也不跟我說清楚。

「冷靜啲,佢既然係燒死,仲要燒到咁,佢喉嚨一定被高温灼傷,聲帶受損,講唔到嘢好正常。我估計佢每次對白都一樣係因為身前記憶嘅錄音,所以你偶然聽到啲咿哦嗯就係佢真正嘅聲音。至於對答點解咁流暢完全對得上,估計係因為佢手上部電話。」Kerry指著他,我順勢看他的手,手上果然握著電話,Kerry續說︰「部電話幫佢表達意思,類似《賭聖》入面個啞佬賭王洪光咁,而問名就Cut線,應該係佢自己都唔記得自己個名。」

「唔記得自己個名,但記得自己係業主問價咁搞笑?」這有點匪夷所思,我一時之間接受不到。

「好喇,接住落嚟你會點處理呢?」Kerry把難題留給我。

「要收佢就唔難,但我想幫佢完成心願,自己投胎,只係唔知佢有咩心願。」我納悶著。

「哩層可以喺佢嘅行為推斷出嚟,通常都唔會差太遠。」Kerry給了我一個大提示,我便順藤摸瓜,得到一個答案。

「佢想知自己單位而家值幾錢。」無錯,這正是他每次劈頭問的問題。

不過問題隨之而來,「究竟佢單位喺邊個?成個M屋苑細兩房加埋有過千個,又唔知佢咩名,撞完盤電話又揾唔到,大海撈針,揾唔到㗎喎……」我再次跌入無底深潭。

「好耐無睇新聞,最近單演唱會意外到而家都仲未解決……」在旁的Kerry自言自語,然而卻啟發了我。

「係噃,可以Check吓新聞。」我雙眼發光,在旁的Kerry偷瞄了我一眼,露出滿意的微笑。

我問了Lo哥第一次收到電話的日期,然後上網搜尋那段時間M屋苑和商場的一些意外新聞,最終找到了數宗關於失火的新聞,我每篇都詳細閱讀,可是因為私隱的關係,現在都不報導詳細肇事地址和涉事的人名,只會提及哪一座和用化名。

在數宗意外中,我最終鎖定了一宗商場火警,然後去問管理處關於事件的詳細始末。想當而然,這絕對不會順利,但經多方留難、多番游說、多次協商之後,終於取得了重要線索。

「原來死者姓王,係二期十座三十C業主,咁就一切好辦,唔該哂。」我謝過管理處的人後,便回店查看這單位的資料,業主名並不姓王,應該是易手了,於是出了一個Full search,再在裡面尋找王姓業主。

「原來個單位早兩個月賣出咗,個價都靚仔,七百一十萬,算係近幾年高位,如果佢而家先賣,就賺少一百萬喇。至於業主……的確係姓王,王國棟,個名好有嗰個年代嘅Style,國家棟樑,幾好。嗯……遺產承辦,Search上面註嘅時間同火警時間都吻合,應該無錯。」我從查冊上面找到答案後,便再次過去鄰鋪,對空無一人的店內喊話︰「王國棟,你個單位二期十座三十C喺兩個月前賣出咗喇,賣咗七百一十萬,係個好價,你可以安息,安心上路去投胎喇!」

我說完後,店內沒有反應,我嘗試再感知王先生,但這次始終遍尋不獲,沒有了燒焦味,沒有了電話按鍵聲,只餘下一片死寂。

「應該係已經搞掂,自己走咗。」我心裡想,轉身帶著滿足的微笑正想離開,Kerry卻一把按住我的膊頭,示意我不要走,我疑惑的看著他,他把目光由我身上移到烏燈黑火的店內,頭輕輕一動,示意我事件還未解決。雖然我不太同意,但既然經驗豐富的Kerry這麼說,我只好從新再去尋找一次。

我對著店,合上眼睛,盡量將注意力放在耳朵和鼻子上,將聽覺和嗅覺的敏感度調到最大,試圖找出王先生的蹤影,但店內始終沒有半點蛛絲馬跡,我如何找也找不到,只好向Kerry報以悽慘的眼神,表示求助,他看到後並未施以援手,只是簡單拋下一句話︰「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

「吓?」我頓時變了丈八金剛,想追問的時候,Kerry電話響起,轉身接電話,拋下我一人面對困局。

「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即係點呀?佢隱咗形?隱咗形咁匿埋咗喺邊?要點揾?完全唔Get喎。」我在心內吐槽,但既然Kerry這樣說,一定有他的用意,我只要想通就行。

我一個人站在一間吉店前傻傻的看著、發呆的苦思,商場內的行人由徑自走過,變成有人遠遠駐足觀看,進一步者會走到店前與我一起仔細查看店內,更甚者會走來我身邊搭話,問我有什麼看,而我亦來者不拒,坦白告之,畢竟沒幾個人會把我的答案當一回事。

「吓?你講真㗎?唔怪之得每次我行過都覺得哩度特別陰森恐怖,特別唔舒服。」一個鄰鋪補習社的女職員的答案出乎我意料,想不到她沒有當我說笑,而更令我嘖嘖稱奇的是她接下來的說話︰「而家經你講完仔細睇先發覺,原來喺假天花上面一直有對眼望住商場,哎呀,難怪會咁心寒喇。」說完她打了一個哆嗦,雙手交叉摩擦雙臂取暖,作了個寒冷狀便離去。

「假天花?」我抬頭望去,果然發現了王先生的蹤影,此刻我頭頂的燈泡「叮」一聲亮了,Kerry的說話我知道是一個提示,但萬萬沒想到原來答案就是這樣顯而易見,是我先入為主,把注意力全放在眼見的空間上,忽略了最適合藏身的假天花,想不到一個路人的隨口一句,竟能助我解窘。

「王生,你落返嚟喇,我係嚟幫你㗎。」我對著假天花上的王先生喊話,但並未如我預期中簡單解決。

「斷估都係要捉佢落嚟。」我再次利用鐵線把卡片伸向匿藏的王先生,然而這次沒有如第一次偷襲般順利,因為王先生已經警戒著我,所以他輕易的躲開了。

「Oh shit!佢去咗邊?」王先生在假天花上移動,被假天花遮著,完全看不到他的身影。

「要諗計引佢出嚟,或者……」我心生一計,拿出電話,回覆他的Whatsapp。

「你個單位七百一十萬賣咗。」傳送。

隨即,在假天花上傳來口哨聲,位置是我頭上的角落。

「王生,哩個係好價嚟,恭喜你。」再傳送。

口哨聲再次在同一位置響起,這樣便確定了他沒有移動,畢竟現在的情況是我看不到他,所以定位很重要,但同時,這亦意味著他看不到我,不知我下一步的行動。

我把卡片換成EA證,緊緊纏住,伸向傳來口哨聲的位置底下,然後唸咒,EAA字樣從EA證飛出,穿過假天花把王先生牢牢抓住,輕微的掙扎後,王先生便被拉到EA證內封印著。

「呼,今次真係搞掂喇。」我大大的呼了一口氣,整個人也輕鬆不少,Kerry也剛好掛線,或者一直是假扮通話吧,誰知道,反正他過來稱讚我就是。

「做得幾好,你終於發覺到佢,有時你要宏觀啲睇,咁先會揾到突破口,今次算你合格。」他搭著我的膊頭說︰「畀張EA證我,我幫你做埋啲手尾。」說罷遞出左手。

「你會點做?」我不自覺的問了,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但Kerry卻不以為然,簡單答道︰「當然係超渡佢幫佢快啲投胎。」其實我也很清楚這是標準做法,亦很清楚Kerry的為人,不會胡亂傷害生命。我把EA證交到他手上,他亦拿出自己的EA證,唸咒後,EAA字樣分別由兩張EA證飛出來,做了一個交接儀式,這是我首次看到這一幕,覺得很新鮮,還會互相鞠躬敬禮,十分有趣。交接過後,Kerry便把EA證還給我,然後著我先回店,他獨自離開,我估計他是要去做儀式,所以也沒有多問。

「喂,Lo哥,偷偷地同你講,」在一個只有我倆在店的早上,雖然這是經常發生的事,我走到Lo哥前對他說︰「嗰個玩嘢電話同Whatsapp我已經解決咗,之後都唔會再收到。」

Lo哥聽到後先是錯愕,然後很快調整好便回答︰「果然英雄出少年,叻仔呀Charles。」並沒有如我預期般追問詳情,枉我還花數天想了一個驚天地,泣鬼神、山無陵,天地合、哀怨情仇,可歌可泣的故事準備跟他說,老油條果然懂分寸、知進退,不會過問一些他不應該知的事,我由衷的敬佩他。

至於王先生,估計經Kerry的幫助,現在已經喝了孟婆湯,排隊投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