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食飽未?我埋單先。」辛晉傑攞住張單想起身。
「埋單?我先食到一半咋喎!」魏紫柔好驚訝,自己面前隻碟仲有半份早餐未食。
「咁你食快啲。」
「做咩要食咁快?今日係星期日啊,唔使返工㗎!」
「我唔想浪費時間喺度。我哋有好多地方可以去。」辛晉傑好平靜咁答。
但係噉樣反而激親魏紫柔:「你係咪即係話同我食飯好浪費時間?我去到邊度都係要食飯㗎喎,食咩都係要時間㗎喎!」
「我唔係咁嘅意思。我只係想快啲出發去……」
「根本有排都未夠鐘。做咩要趕頭趕命?你知唔知我成日追著喺你後面跑好辛苦?」
「做咩啊你今日?」
魏紫柔實在忍唔住:「我真係忍咗你好耐喇,你做乜都要咁快,食飯要快,行街買嘢要快,行步路都要快過人。就連⋯⋯就連上床你都要快!」
四周突然靜咗。
「唔⋯唔好喺度講呢啲啦不如!」
「我唔怕,反正冇下次喇。我跟唔上你呀,我哋分手啦。」然後佢又耷低頭繼續食嘢。
「⋯⋯」辛晉傑沈默了2秒左右,欣然接受:「好吧!」
見魏紫柔沒有什麼反應,繼續在慢慢吃,似乎還比較享受,辛晉傑起身,從錢包掏出些鈔票放在桌上,隨即快步離開。

既然不需要拍拖,那麼就回公司看看。公司才剛剛開始上軌道,需要幹的事情還有很多。
辛晉傑來到紅綠燈口,佢想打個電話畀公司嘅看更,叫佢準備開門畀自己。佢見到而家係紅燈,但係兩邊都冇車嚟緊,所以佢選擇咗衝紅燈。
然後佢感覺到自己被某啲嘢撞到,失去平衡,眼前一黑,失去咗知覺。

下一次辛晉傑醒返嘅時候,佢見到白色嘅天花板。
凈係見到個天花板佢就已經知道自己一定係喺醫院。

然後佢又見到打咗石膏嘅左腳,好彩傷得唔係好重,應該好快可以復原嘅,佢估。
辛晉傑醒返之後第一句問護士嘅嘢,就係自己幾時可以出院。護士理所當然地揾到醫生嚟同佢講佢嘅情況:斷咗隻左腳,頭腦都有少少腦震盪……
辛晉傑打斷咗醫生:「咁我即係幾時可以走?」
醫生話:「好難講㗎喎,視乎你康復進度,快嘅話兩三個月啦。」
「OK,咁我係咪要去做物理治療定係乜嘢,幾時可以安排到?」
「最快都要拆石膏先啦。你唔好心急。」
護士同主診醫生都無見過咁心急嘅病人。邊有人一醒返就想出院㗎?

辛晉傑知道自己只係昏迷咗兩個鐘,心入面好慶幸佢冇浪費到太多時間係呢度。

醒返嘅第30分鐘,佢就喺病床度打緊電話畀公司嘅員工,安排好嚟緊一段時間嘅工作同埋策略安排。於是,佢醒返嘅一個鐘頭之後佢已經安排好晒所有佢唔喺度嘅時候,公司嘅大小事務。

然後佢而家冇嘢做。

辛晉傑已經唔記得上一次自己好似而家咁得閒係幾時嘅事。佢亦都唔記得自己係點樣打發時間。而家佢除咗玩手指之外,真係搵唔到有咩可以消磨時間。

不如瞓吓覺?但係佢一啲都唔眼瞓。佢自然唔願意花時間喺啲無用嘅事上面。但係如果唔花時間喺呢啲地方,佢而家都冇其他好嘅選擇。然後佢開始瞓。

到佢醒返嘅時候,啱啱好係食飯時間,佢第一次食到醫院嘅飯有幾頹。佢依然食得好快,但係食完之後,佢又再次陷入冇嘢做嘅困境。

無嘢做對辛晉傑嚟講係一件好痛苦嘅事。佢唔搵啲目標畀自己,佢就好似覺得自己好似鹹魚噉樣。佢從來都不缺目標,無論係短期、中期定係長期目標,佢都好有計劃而且好快速咁完成。

所以喺醫院嘅咩都做唔到嘅日子,令到佢好唔適應。

佢得閒無事就打電話返公司,問吓啲大小事。收咗線之後就開始亂諗嘢。

「點解仲係無氣色?我幾時先好得返啊?」

「唔快啲返工嘅話,班人唔知會唔會搞錯曬啲嘢架。」

「呢度咩鬼地方嚟,乜嘢都冇得做同坐監有咩分別?」

「醫生你畀我出院啦,我好多嘢等著做,但係我喺呢度就咩都做唔到!」

醫生話:「你根本未好,點可以畀你走?」

辛晉傑變得好煩躁。佢茶飯不思,又唔想喐,一有少少刺激,唔理係員工打電話嚟搵佢商量公事,定係病房電視機嘈到佢,佢都好大反應,一副躁鬱症嘅樣。

直至呢一日佢終於可以接受物理治療,佢先覺得生活起咗啲曙光。直至佢發現,佢嘅物理治療師正正就係佢嘅前女友魏紫柔。
兩人再見面嘅時候,辛晉傑覺得好尷尬,唔知道應該講啲咩好。

反而魏紫柔就好自然:「辛先生,你好。我哋嚟傾下你嘅情況。」
「其實你受傷嘅程度雖然唔係好嚴重,但係終究都係比車撞同埋骨折。肯定係需要時間恢復嘅。所以你其實急唔嚟嘅,你明唔明?」
「我知道,但係我好需要呢段時間盡量短,我先至可以將時間用喺其他嘢度。」
「但係呢啲嘢唔係我哋可以控制嘅嘢。真係要講嘅話,反而係你嘅心態更加有影響力。」
「我可以控制嘅?」辛晉傑突然有返精神:「快啲話我知我要做啲咩?」
「首先你跟我出去行下。」魏紫柔企起身,將坐喺輪椅上面嘅辛晉傑推住帶走。
「你帶我去邊?」
「你跟我嚟就知。」

兩人嚟到醫院嘅庭院。此時正值春天,庭院開咗好多好多嘅花。
「今年庭院嘅花相比起往年似乎開得更加燦爛。」魏紫柔喺辛晉傑輪椅後面,一邊推住佢一邊講:「即使你嚟咗接我咁多次,你應該從來冇留意過啦?」
辛晉傑的確冇留意過。
「不如趁你而家咩都做唔到,多啲留意吓身邊嘅嘢。」

「花有咩咁好睇?」
「冇咩㗎,靚囉。」「你望住嗰度嗰朵花,然後形容畀我聽。」
「err⋯⋯一朵紅色嘅花?」
「再仔細啲。」
「有7片花瓣?」
「唔係要敷衍我,而係仔細咁觀察。」
「咁呀⋯⋯」辛晉傑唯有試吓集中精神望住嗰朵花:「佢嘅紅係比較偏粉紅嘅色,可能有少少紫色咁樣。但係佢嘅花蕊反而係黃色嘅一點點。呢種花有啲香味,雖然唔濃烈但係畀人一種清新嘅感覺⋯⋯有一隻蜜蜂啱啱飛過,停咗喺花蕊嘅位置。應該係畀佢嘅香味吸引然後嚟吸花蜜嘅。」
「咁咪幾好。」
「但係咁樣做有咩用?」
魏紫柔對辛晉傑落咗一個命令:「你keep住做呢件事,無論見到邊個,見到乜嘢,你都試吓將關於佢嘅嘢,無論係你嘅觀察定係你心入面對佢嘅睇法,全部寫出嚟。慢慢你會有啲改變。」
「我哋而家翻去,開始治療啦。」

隨後嘅每一日,辛晉傑開始攞起筆,將佢喺病房見到嘅所有野,發生嘅所有事都寫低。派飯嘅員工倒瀉籮蟹、隔離床嘅兩個阿伯鬧交,電話響咗幾多次⋯⋯無論事無大小,全部佢都有記錄低。

佢覺得兩個嗌交嘅阿伯好搞笑,明明只係電視睇邊個台呢啲咁少嘅事,都可以嘈交嘅。然後佢又覺得嗰個倒瀉嘢嘅員工好滑稽,佢好似已經唔係第一次咁樣,佢咁唔小心,可能過多幾日就見佢唔到。
佢見到窗邊經常會有啲雀仔飛過。最多嘅係啲細細隻嘅麻雀仔,但係都有啲平時少見嘅,大隻啲嘅候鳥飛過。呢個季節佢哋開始向北方飛,唔知佢哋要長征幾多公里?

「今日係自從拆咗石膏之後第12次去做物理治療。魏紫柔雖然都係着住平時返工嘅制服,但係好似有化到淡妝,容光煥發咗啲。唔通佢有人約?都係嘅,話晒人哋又靚又叻,有人追都好正常啫。我又唔係佢邊個,理得人哋咁到咩?」

辛晉傑紀錄到呢度,魏紫柔就攞咗佢本記事簿嚟睇。
「乜原來你仲咁留意我架咩?」佢陰陰咀笑。
辛晉傑尷尬到講唔出嘢。

「你以前根本唔會理我邊日有冇化妝之類。打扮到幾靚走嚟問你,你都講唔出有咩分別。而家你終於開始留意到我化妝。呢個就係你心態上嘅轉變。」

諗落就好似係。以前辛晉傑淨係識得向前衝,除咗目標、終點之外,所有過程、沿路嘅一切通通睇唔到,聽唔到。但係原來只要佢花多少少時間去望下、觀察下,原來好多野都好得意。

「咁但係對我復原有咩好處?觀察力好咗就會快啲好返咩?」
「唔係觀察力好咗會快啲好。而係你心情開心啲,會冇咁計較自己幾時好得返。你記唔記得上一次你問醫生自己幾時出院係幾耐之前嘅事?
「唔記得。」

魏紫柔輕輕一笑,先行離開了。
辛晉傑似懂非懂,仲喺度諗緊魏紫柔講嘅嘢。
「等陣先!」辛晉傑叫住前女友:「咁你化妝係咪真係約咗男人?」
「book咗枱,賀你出院!」魏紫柔嘅聲音從外面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