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的結局?

「總算返嚟人間,立即精神哂。」我伸一伸懶腰,舒展一下筋骨。

「呢度係七零一,」游瑞慈一眼便認出自己的故居,惶恐的問︰「點解要嚟七零一?」

我立即搶答︰「七零一都無咩問題吖,最緊要返到嚟。」

「你知唔知七零一對我嚟講代表咗啲咩?係我嘅惡夢、係我嘅惡夢……我唔要七零一,我要走,快啲畀我走!」游瑞慈突然變得神經質,對站在門前的Tracy大喊。

「坦白講,七零一唔只係你,亦都係我嘅惡夢。」Tracy低着頭說,話語中有點忿怒,同時把頭髮梳到耳背。

「係囉,咁仲唔快啲離開,唔好留喺度,出咗去再講。」游瑞慈既着急又驚恐的說。

但Tracy並沒有讓路,而是緩緩抬起頭,在微弱的月光、路燈和走廊燈的照射下,她的樣子有點詭異,就像伊籐潤二筆下的富江般,我也有點被嚇倒,而游瑞慈更是誇張,嚇得軟攤在地並且失禁。

「咁大個人,連鬼都見過,而家竟然係因為見到人而嚇到咁?會唔會太廢呀你?」我趁機嘲笑了他。

游瑞慈指着Tracy,不能說出一句完整句子,只能不斷重複︰「佢、佢、佢……」

我扶起游瑞慈,並對Tracy說︰「好喇,唔好再玩佢,原來佢咁細膽。我哋快啲返屋企先,留喺呢間屋耐都feel到有啲陰森同凍。」

「哦,好啊。」Tracy笑着爽快的答應,隨即讓出了路,並順手開了木門和鐵閘,游瑞慈頭也不回、飛也似的奔回家。

「你返二十四樓?啊,應該唔係,你話你走,我送你去搭車?」我更正道,因為我記得昨晚在二四零四室遇到她,當時她說要離開。

「噢,而家走唔到住嚕,今晚留多一晚喺度,你返屋企先,我轉頭自己返去就得,我想留多陣喺度。」Tracy說完便把我推出門,然後把大門關上。

「咁你小心啲,我行先喇。」本想說陪她,但看來她並不想我留在這,通情達理、知情識趣的我也沒理由再做痴漢,加上已經一整天沒回家了,為免家人擔心,我還是先回去好了。

「嗱,都話識返嚟食飯㗎啦,無講錯嘅。」爸爸邊開門邊對媽媽說。

「快啲入嚟洗手食飯。」媽媽放下碗筷,走進廚房。

「今次又死咗去邊?」我剛坐下,阿旻便不放過我。

「入咗鎮魂塔處理『王』,而家成件事已經完咗,我可以專心温書,唔駛再怕咩咀咒。」我滿心歡喜的答。

就這樣,一席温馨的晚餐成為了這個故事的結局。刁小姐是「王」,鎮魂塔和殺人的一切都是她為了嫁禍給梁紫茵的所作所為;真正殺害梁紫茵的是萬先生、徐先生和王先生,他們用計使游氏兄弟以為自己是真正兇手;Tracy最後也沒有搬走,繼續留在這裏居住,依然是神出鬼沒,只在晚上才會找到她,中秋的燈籠,大概還是由她點亮。

想看童話式大團圓結局的話,讀到這裏就好了,再讀下去就是殘酷的現實經常上映的悲劇結局了。

確定要看下去嗎?那便要有心理準備了。

因為游瑞慈奪門而出之後,不是直奔回家,而是直奔,撞向欄杆,失重心,飛墮井底,期間人在空中打轉,頭多次撞上走廊石壆,而跌到井底時更導致全身骨折,連呼吸都會感到撕心裂肺的痛,在死之前還要經歷極度痛楚,最後在井底因為失血過多,奄奄一息,最後失救致死。

這一幕又再上映,短短未夠一年,我已經目睹了不下四次的跳樓悲劇,而游瑞慈的死,意味着事情還未完結,「王」還在行刑,我依然是岌岌可危。

「噢!佢做咩咁掛住佢大佬,啱啱無見幾分鐘就落返去揾佢?」Tracy的說話當中並沒有任何感情。

「點解佢會咁,咁辛苦先走得甩……」我對他這個行為完全不能理解,但我心裏很清楚,這是「王」的所為。我倚着欄杆往下看,這次實實在在看到游瑞慈的屍體,沒有消失,他真的死了。

「阿曉,」此時,Tracy走到我身旁,將我的臉從井底移到她面前,四目交投,她撫摸着我的臉,温柔中帶點挑逗的問︰「你係咪一直好鍾意我,好想同我一齊?」

「係!」這個機會我等了很久,我很想大聲的答,可是一日下來積儲的疲累,加上游瑞慈的死,再加上「王」依然在行動,我暫時沒有心情去談兒女私情,我抬頭望向她,正想開口回答之際,她親了我,是嘴對嘴的親了我,她那赤紅而軟熟的珠唇,親了在我那乾燥枯萎的雙唇上,那種質感我永世難忘,我立即有「吻下來豁出去」的感覺。

「事到如今,佢都咁主動,可能係因為經歷完一連串事件之後覺得要珍惜當下,亦都可能係吊橋效應,不過,好!嚟啦!死就死!」我開口回答︰「係,我第一眼見到你就已經想!好想!十分想!非常想!超級想!超級無敵勁爆想!」

Tracy滿意又滿足的笑了。

此刻,世界仿佛顛倒了,天空在我腳下、大地在我頭頂,我飄飄然,就像在飛一般,唯一不變的,就是Tracy始終在我眼前,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

「天空塌下……」我的手提電話竟在此時不識趣的響了,電話的響聲把我迅速拉回現實,我辛苦的從褲袋掏出手提電話,是一個既陌生又熟悉的號碼。

咦?等等,事情有點不對勁。

我、我竟然、我竟然在墮下、我竟然在墮下井!

為甚麼會這樣?發生了甚麼事?還能自救嗎?

不,顯然是不能了,但臨死前,最少讓我弄清楚究竟發生了甚麼事吧!

由七樓跌落地面,只不過數秒鐘的時間,但卻異常漫長,而且頭腦特別清晰。別人說臨死前會有人生走馬燈,但我回顧的卻是搬到井型屋之後與Tracy相關的種種經歷。

是Tracy!無錯,是她推我下井一起赴死的,想不到初戀就已經殉情,這麼浪漫可以嗎?為了可以不受阻撓永遠一起,化身為鬼可能也是一種方法,最少能永遠保持最好的狀態,不會變老,也不會再有病痛。

只要我們的靈魂不留戀,立即離開這裏,刁小姐便不能把我們困在鎮魂塔,也不能再找我們麻煩,亦不能再嫁禍、陷害Tracy,我們也能過得開心愉快,管它甚麼DSE和五狼案,誰才是真兇,誰才是「王」,這些都已經不再重要,能跟Tracy在一起才是我想要的將來。

好,我已經準備好迎接我們的新生活了。

我與Tracy相視而笑,然後聽到頸部傳來清脆的「啪啦」聲,眼前一黑,一切便完結了。

####################

本港最猛公屋 半年內五人跳樓
港府極為關注 警方︰無可疑

【本報訊】昨日傍晚時份,有「本港自殺第一選擇」之稱的XX邨OO樓發生連環跳樓事件,警方接報調查後,認為案件無可疑,暫列作自殺案處理。

死者游瑞慈(四十七歲)和馬家曉(十七歲)均為大廈住戶,據報兩人並不認識。據警方調查,死者游瑞慈親生哥哥游瑞棠早前亦於同大廈火警中急於逃生,意外墮樓身亡,不排除有人因太想念親人而尋求短見。

另一死者馬家曉為應屆DSE學生,為轉校新生,據死者班主任所說,死者為人文靜勤勉,成績尚可,唯人際關係一般,可能因為相處時間不長,故未能融入新環境所致。警方亦不排除因公開試臨近,有人疑不堪學習壓力而走上絕路。

翻查資料,這兩宗悲劇後,該大廈半年內已經累計達五宗。鑒於短時間內多次發生墮樓事件,港府極為關注事件,港府發言人稱會成立專案小組作深入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