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場如墳場

地產代理監管局規定，凡從事地產行業的人，不管是前線銷售員還是開地產公司，都需要考牌，作用是為了提高地產行業的專業性和控制地產從業員的質素。牌照有兩種，分別是地產營業員，俗稱「S牌」或「細牌」，以及地產代理，俗稱「E牌」或「大牌」，只有有地產代理牌照的人才可以開地產公司。

而我考的當然是更容易的地產營業員牌照，我們Team的人，除了Tom、Simon和Chris外，其他都是未有牌的，所以我們也報了考牌，而我報的是十一月下午在九龍灣的考試，而這一天終於來臨了。對於久疏考場的我，這次考試難免有點緊張，幸好全都是選擇題，遇到真的不懂還可以依靠運氣。

簡單介紹一下考試，讓各位都有個概念。考卷有兩部份，分別是基本知識和查冊，第一部份共四十條，答對一半或以上才算合格；第二部份共十條，也是答對一半或以上才算合格。而座位安排就像平常考公開試一樣，只是隔得更開更疏落，考卷也有數個版本，以防作弊。

這個考試總共三小時，但只要完成可以隨時早退，而我亦只花了一小時左右便完成，畢竟比想像中容易，而且有上公司提供的考牌班，簡直如有神助，考完便知道可以一次合格。

但這都只是基本，因為我的真正挑戰是公司內部試，而Kerry事前已經囑咐我，只要考完試便通知他，所謂我一出考場便致電給他︰「喂，我考完喇，之後我要去邊考內部試？」

「O唔Ok呀考得？現場你應該見到好多人喺度撈人，入面其中一個同其他人完全唔同，你揾到佢佢就會有安排。」電話裡傳來Kerry的指示。

「考得都Ok，唔難，合格無問題。」我自信的回答他，然後續說︰「好，我揾揾個人先。」

的確，在考場門外站著不同地產公司的西裝代表在派卡片和傳單招攬新人，不過這也是正常，往有魚的魚塘釣魚是常識吧，最多想從事地產行業的人一定是考地產牌照的地方。

「究竟嗰個人係咩樣？真係明顯到一眼就睇得出？」我邊掃視場地邊想，但始終發現不到那人的身影，或許他把自己隱藏得很好，又或許是我大意看漏了，於是我逐個行近去觀察，但還是找不到。

「睇嚟要打畀Kerry求助先得。」這是我當刻的第一個想法。正當我拿出電話打算撥號之際，一個戴著藍色頸繩的人走過來，遞了一張傳單給我，上面釘著他的卡片，並說︰「想做地產可以入我哋公司，我哋唔駛扣底薪，拆帳都高，福利全行最好。」

我接過他的傳單，但留意著的並不是他的說話或傳單，而是他身後的一個身影，我的直覺告知我，這就是我要找的人。我禮貌地敷衍他後，便向身影的方向急步走去，但身影已經不知所蹤了。我突然回想起Kerry的說話︰「入面其中一個同其他人完全唔同。」我認真想了想，認為並不是字面意思這麼簡單。

「大概此『人』不同彼人，始終係安排內部試嘅人，應該唔係咁簡單就可以揾得到，不過咁都正常，始終內部試係為咗應付鬼而設，哩個『人』係鬼嘅機會都大，我估大概揾佢都係考試項目之一，問題係我點先可以睇到佢。」我正為自己推理出的結論煩惱著，畢竟我不是天生有陰陽眼的人，要看得到鬼魂應該要用其他方法。

「我印象中要見到鬼，一係揾師傅開眼，一係搽牛眼淚，一係時運低，一係有過瀕死經驗，但我四種都無，應該得瀕死經驗可以即時做到。」我上網搜尋「如何可以製造到瀕死經驗而不需要真的有生命危險」，結果顯而易見，答案是沒有。果然要得到一樣東西，必要先放棄另一樣東西，等價交換原則在任何事情上也應用得到，真的是世間真理。

正當我來回踱步思考方法之際，其他考生也陸續完成考試離開考場，一時間整個空間便熱鬧起來，而招攬新人的代表也像蜜蜂看到蜜糖般蜂擁而上，場地人氣一下子多了，鬼也會退避三舍，要想看到鬼應該更艱難。

可是世事往往出人意表，人氣多了又如何？考試就是會有不合格的人，他們運氣差，臨場發揮不好，把該記得的都忘了，結果考不好，一切都是倒霉鬼惹的禍，而數量多得驚人，有些人甚至誇張得背著三隻倒霉鬼！

這些倒霉鬼面目大部份並不特別猙獰，反倒是像個沒精打采的上班族，慵慵懶懶的在別人背上吸取陽氣，我敢怒不敢言，第一這絕非人人相信，第二我也沒有方法幫到他們除掉倒霉鬼。

此刻鬼的數量好比墳場，為何剛剛在考場內我竟然一隻也看不到呢？這絕不是我用「專心考試」四個字作為藉口就能搪塞過去的事，難道我並沒有天份？

「喂……」我背脊發涼，寒氣直竄全身。

「你係咪Kerry嗰個新人？」字與字的尾音拖得長長的，是典型的鬼話模式，我循著聲音慢慢轉向左面，差點嚇倒，眼前出現的正是一個擁有模糊五官的臉孔，還懸吊著一隻眼珠的鬼，它正跟我說話。

我不敢直視它，僵硬的把頭強轉回向前看，然後斷續的回話︰「係……係呀，我叫……Charles，係……係嚟考……內部試嘅……嘅。」而它始乎意會到我的恐懼，於是變了一個正常的樣子移動到我面前，並緩慢的說︰「唔好意思，啱啱唔記得化妝，我係內部試考官之一，今次負責你考試嘅，我叫Peter。」

「你好Peter哥，啱啱你喺邊？我一直都揾你唔到。同埋你講嘢係一定要咁慢咁似鬼？」我衝口而出的第一句話，說完便後悔，因為尋找他也是考題之一，而我竟然直接說找不到他，有夠笨的。

「都唔係嘅，哈哈，我講嘢都可以好快，只係想配合返個形象啫。」Peter立即轉了語調，鬼的感覺頓時消失，他笑著笑著，突然一臉嚴肅的說︰「啱啱我一直都喺你背脊，你竟然一直都發現唔到，哩樣的確幾失望，差啲想Fail你，但好彩之後你見到哩班倒霉鬼，即係你有見鬼嘅能力，咁就可以繼續考核。」

「但我想問，點解啱啱喺考場入面我見佢哋唔到，同埋點解你啱啱又會喺藍色條友行過嚟時走咗？」我大膽的問Peter，而他也大方的回答我︰「考場入面見唔到係你道行問題，有得Train，至於我啱啱點解要落嚟，係因為藍色條友見到我先過嚟，你無發覺佢一開始講嘢係望你背脊而唔係望你咩？」聽完Peter說話後，我回想剛才的畫面，又好像如他所說一樣，我以「哦」作回應，結束這個話題。

「咁考試內容係啲咩？」我把話題帶回正軌。

「好簡單，」Peter壓低聲線，令整體氣氛緊張起來，我也受感染變得緊張，然後十分凝重的清楚吐出三個字︰「收咗我。」

「吓？收咗你？」我重複一次，確定我沒有聽錯，而Peter也點頭示意，我無奈的問︰「但我咩都唔識，又無道具，點收？」

Peter笑而不語，只是雙手放後站著不動，看來並不打算再答我任何問題，看來我可以用任何方法達成目標。

「咁我有幾多時間？」這問題很關鍵，而Peter依然沒有說話，只是舉起三隻手指。我追問︰「三個鐘？」Peter再沒有任何表示，只是站著不動。

我用電話調校了三小時倒數，便正式開始我的內部試。我首先上網搜尋「如何捉鬼」，但結果都是些捉鬼師傅的廣告，或者捉鬼的用具；然後我嘗試搜尋「捉鬼教學」，結果竟然是不同遊戲介紹，我只好苦笑，決定不靠網上資源，只靠自己多年看林正英的經驗來處理。

但林正英捉的是殭屍，而我要捉的是鬼，方法可以混為一談嗎？我上網找到了符咒的畫法，學著林正英咬破自己的指頭，用鮮血在考試筆記上畫下一道又一道的符貼在Peter身上，然而Peter是沒有實體的鬼魂，符咒貼不到所以無效。

「雖然貼佢唔到，但如果用嚟做個結界又得唔得呢？」我坐言起行，用四道符貼在地上形成結界，然後慢慢收窄，果不其然，Peter也跟著結界縮起雙手，以免被結界所傷。

「睇嚟雖然掂唔到，但依然會佔用空間，但哩個結界封唔到頂，要封埋個頂先得。」語畢，我把四道符輕微對摺做出弧度，由無封頂的長方柱體，搖身一變成為四角錐體，空間一下子減少很多，Peter整個身體也瑟縮起來避免結界劃傷他。

「雖然行動受到限制，但該如何收服他呢？」我想不到辦法，只是緩慢的圍著他邊走邊想︰「佢咁淡定覺得我一定可以收到佢，即係應該佢知我身上係有啱用嘅道具喇，一定係Kerry同佢講，咁所以我有啲咩係用得著呢？」我在我的手提包內尋找用具，最後只找到Kerry的卡片。

「我諗應該係靠張卡片，因為佢可以確保到我必定有嘅嘢就係卡片，無理由求其用枝筆都可以捉到鬼咁搞笑。」我拿著卡片研究，但始終找不到當中玄機。

「或者就咁飛張卡片過去就得？但佢唔係實體，飛嚟都打唔中，無鬼用。或者可以試吓就咁拎張卡片出嚟對住佢。」於是我拿著卡片逐步逼近Peter，而他好像也意識到什麼，開始掙扎反抗，然而結界封鎖著他的行動，我走到他面前，拿出卡片對著他，雖然他極力反抗，但是身體由腳到頭漸漸化作一縷輕煙，被吸進卡片內，然後卡片背後便多了一隻鷹的記號。

考場的人所餘無幾，剩下的都是考官和工作人員，看到我這次內部試的人基本上沒有，這張卡片應該是唯一的證明。

「喂，我已經收咗佢。張卡片聽日畀返你。」我對著電話另一面的Kerry報告內部試結果後，便出發去剪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