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畢,是個新界原居民,阿爺留落的田地很多,自父親那一代已經是飯來張口,錢來張手,可惜父親愛賭牌九,很多田產都賣了,只剩下少少產業,現在一家人都靠收租的錢吃飯。

反而母親那一邊的發展不錯,有個遠房舅父在大陸做生意做得很大,隨時都是億億聲上落,父親很勢利眼,每當這個舅父來香港都落力招呼,他有個女兒在香港讀大學,父親叫我多跟這個表妹來往,將來食粥食飯都是靠她了。
我當然明白他的意思,這個表妹叫Emily,是她父母的掌上明珠,一家人都被她舞得團團轉,我簡直就是她的新玩具。有次我病得幾乎要死了,她硬要我陪她出海玩玩,我說要去她自己去。

「你唔嚟就以後唔好出現啦!」她在電話說。
「我會暈船浪架。」
「叫你阿爸以後都唔好搵我Daddy呀!」
「關我阿爸咩事?」
「你成家都係靠黐架啦!」
我當時嬲得連電話都摔壞了,但父親叫我以大局為重,他正在跟舅父談一幅地皮,是大生意。
「你當你個仔係咩呀?」我問父親。
「當你係咩呀?」他反問我:「你有本事養呢頭家咩?」
這世界最悲哀的是,連自己的父親都侮辱自己。

之後,我一直像個跟班一樣招呼表妹,她沒有將我當成是男朋友,甚至朋友都不是,只要是一想到有個人陪陪或玩玩就想到我。
那一天是她的生日,她說約了朋友在卡啦OK,要我來幫她頂酒,叫我快點出現。
我推開門口之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大力的拍了臉頰兩下,我知道要掛上一副假面具了。我又再做了另一個我,堆起一張很好笑容的臉,表現得非常的親切,對表妹的一切要求逆來順受。

「同我飲哂佢。」她將一杯滿滿的威士忌推到我面前。

「嘩,妳想飲死妳表哥呀!」一個女生說。
「算啦,唔飲得就放低啦。」一個男生說。
「我叫佢飲佢敢唔飲!」我的表妹說。
「好……好,我飲。」我一飲而盡。

當大家都在起哄之時,我留意到一個女孩一直坐在一旁唱歌,沒有對這邊的事看過一眼,甚至沒有理睬過我的表妹。
我裝着幾分酒意,來到這個女孩身邊,見她在唱梁靜茹的歌,於是問她原來懂她的歌。
「又點樣?」她冷冷的說。
我已經受了一肚子氣,連這個陌生女孩都要給我好看的?就給妳看我的!
「唱呢首,識唔識?」我點了首合唱的。
「我驚你唱唔掂!」她這樣答我。

結果,我們唱了一首又一首,我刻意的沒有理睬表妹,我知道她叫了我幾聲,我都裝着沒有聽見。我甚至對身邊這個女孩表現得很接近,借故用來給表妹看的,我明白女孩心理,她一定不會高興。
果然,那晚她在我電話留言,問我是不是很喜歡唱歌?要不要找一晚跟她唱一個晚上。
我知道她是生氣了,但我卻心裡涼快。
那晚我問了女孩的名字,她叫阿心,可能是心理上的一種補償,我決定跟這個表妹的朋友在一起,我約她出來表白,說第一晚遇見她便喜歡她了,在黃金海灘上,我用石頭砌了個心型出來,我倆站在心型中央接吻。

幾個月後,Emily知道了我跟阿心的事,每逢我要跟阿心約會,她都要我陪她去另一個地方,我說我也有自己時間的,我又不是她的任何人。

「我要你依家做我男朋友。」她竟然無懶到這個地步!
阿心察覺到我經常沒時間陪她,問我是不是有另一個了?
「妳信我,我只愛妳一個。」我不知如何說起。
「要我點信你?」她哭着問我。
我無言以對。
「我有左。」她再說:「你話你愛我,咁依家點呀?」

我根本不可能要這個BB,我父親不會容許我娶其他女孩,在他眼中,舅父一家才是最重要。
幾星期後,阿心一直沒有再找我,我想知道BB的事,打了個電話給她,但一直問不出口。
「無嘢就收線啦!」這是她最後對我說的話。
而我一直都不知道那個BB如何。

後來,我跟Emily結了婚,生了個男孩。但我們的相處關係沒有變,她仍然覺得世界應該圍着她團團轉。

今天,我們一家三口來到維園花市,Emily說要買桃花,去了一個灘檔挑了很久,我沒這種心機,四處望望,就在人群之中,我好像見到阿心跟一個男人走過,我認得她的側面,就像當晚在卡啦OK見到的一樣。

「做咩?見到熟人?」Emily在背後問我。
「無呀,買左未?」
「未呀,你又唔幫手!」
她走開後,我再望向剛才的位置,已經沒有了阿心的身影,只覺往事如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