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咁夜,仲喺度?」說話的人是我,對方是個住在附近的女孩。
「我知道你今晚返夜,諗住喺度撞下你。」阿言坐在石壆上,踢着她的黑皮鞋,身上還穿着校服。
「你阿爸阿媽唔會搵妳?」我走到一角,無人留意的地方,點了一支純萬。
「佢地知道我喺度。」她伸手示意問我要一支煙。
「俾妳阿爸知道鬧死我呀。」
「你以前咪一樣俾我家姐食!」她從自己的書包內,找出一包卡碧,還有一個有Hello Kitty圖案的打火機。
「太平山道有人醉酒鬧事……」我的通訊機傳來一把聲音:「附近巡邏同事過去睇下…..」
「關唔關你事?」阿言問,她呼出一口煙圈,動作很生硬,不像她姐姐。
「唔關我事,有人會做。」
我叫阿華,是個警察,今晚我返夜班,四年前,認識阿語那天也是返夜班,在一間酒吧。

那天我們巡查一間無牌酒吧,在裡面我找到一個女孩,她沒有身份証。

「你叫咩名?」我問她。
「陳惜語。」
這名字在我腦內一閃,靠着幾盞燈光,我認出她是我從前的舊同學。
「我係張守華。」
沒見幾年,總算重遇了,雖然大家的處境有點尷尬。從前她在學校算是很乖很靜的學生,但到了某個時期,好像認識了幾個很愛玩的朋友之後,整個人變了,漸漸,也沒有再上學,聽同學說,她在一間髮型屋上班。

那天之後,我們交換了電話,有晚,我收到她的電話,說可不可以出來。她約我在從前學校附近的一個公園見面,我問她有甚麼事嗎?她說沒甚麼,就想找個朋友傾傾偈。
「我好似浪費左好多時間,以前都唔知自己做緊乜嘢。」她坐在鞦韆上,隨着搖擺發出「曳曳」聲。
「青春的最大權利,就係可以俾你浪費一下。」
「你以前講嘢無咁有哲理。」她笑笑。
「妳以前有留意我?」
「無,可能以後有機會。」

那晚之後,我和她開始一起。她找到旅行社的工作,就是在門市接待客人那種,薪金不高,但勝在時間穩定。有天,她拿一份簡介給我看,是她公司的旅行團,地點是北歐。
「呢個團可以睇北極光,員工可以免小費。」原來她一直有個心願,就是睇一次北極光。
「好呀,我都想去,但係要睇下有無假期先。」

後來,我轉了部門,假期很緊張,一直也沒有機會陪她旅行。直至一年後,我們終於可以去北歐旅行,她表現得很興奮,還買了一部專業相機去影極光。但在上機前一晚,我收到她妹妹的電話,說惜語在醫院。
原來她有癌症,早在中學時期已發現,一直靠食藥控制病情,她曾經對妹妹說過,說希望死之前,能夠跟自己喜歡的人去看一次北極光。
「一定得架,我應承妳。」我在床邊對插着氧氣喉的惜語說。
可惜她不能回答我,病情已經急轉直下,藥物令她神智不清。
「家姐話中學個陣鍾意過一個男同學…….」她妹妹惜言對我說說:「不過因為呢個病,唔敢同佢講,但後來竟然被佢撞返呢個男仔……我諗,你就係呢個男仔。」
一星期後,惜語病逝。她離開之前,我們也不能說一句話。
惜語死後,惜言偶爾會打電話給我,我們會食餐飯或談談大家的事,她倆姐妹並不像,性格卻有些接近。

「我走啦!」我摔熄了煙蒂,對惜言說。
「北極光真係好靚?」她問。
「唔知呢!但我諗妳家姐已經睇到啦。」那夜繁星點點,忽然覺得有種天涯浪客的況味。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