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為己……

「今日，我想同大家講一句︰恭喜做咗業主嘅咁多位，艾芙庭園已經全部賣哂喇！」我用最興奮的聲線宣布，他們也報以熱烈掌聲。

「接住落嚟，仲有一樣好重要嘅嘢要大家幫手，我想成立一個業主立案法團，等你哋日後可以自己處理屋苑入面嘅事務。簡單嚟講，業主立案法團係一班業主嘅代表，任何關於屋苑嘅事諸如保安、維修、搞活動、街市營運等等都要經法團同意先可以實行，係一個好重要嘅團體嚟。而呢個團體係業主義務擔當，只要係業主都會自動成為成員之一。」我向眾人介紹。

「我哋未聽過，唔識點做。」人群中有人高聲大喊，其他人也跟着議論紛紛。

我微笑着讓他們自行討論了半分鐘，然後回答︰「所以，第一屆我會協助你哋成立同製訂啲規則，之後就等你哋自己發揮。一陣兩點，我會喺度同大家開第一次業主立案法團會議，所有業主最好都出席。」

我宣布完後便離開去準備，此時咪啦飛到我的面前，忿怒的質問︰「你嗰個咩法團，係咪要取代村長個位？我係絕對唔會允許同承認！」

她說完，我在毫無預兆之下伸手抓住了她，隨手把她關進箱內，任由她怎樣叫喊掙扎，我都一一無視她。一會過後，或許是她累了，又或許是她知道任何作為都是徒勞，她終於安靜了。

我打開箱子，看着瑟縮一角啜泣的她，開口問︰「啱啱呢段時間，你有咩感想？」

她抬頭看着我，怒目而視，口裏說出她畢生所學最難聽的粗言穢語，把那些都過濾後，得出的意思大概是︰你瘋了嗎？為甚麼要抓我？是要把我滅口還是威脅魯啦？你不是救世主嗎？箱內很黑很可怕，我很害怕，我想逃出來。

我把她從箱子取出放在手掌上，認真的對她說︰「我整個業主立案法團唔係想取代魯啦，而係想你哋全部人都重視呢個『家』。喺呢度咁多日，我發覺到其中有一班人係唔太重視艾芙村，無論係進貢刑天、羽白入侵，抑或之後起同賣艾芙庭園，我都見到有啲人係無咩感覺，而呢班人咁啱都係同一班人嚟。」

「你意思即係？」她止住了哭聲，驚訝的問。

「即係話呢班人唔理發生咩事、都會將自己置身事外，好易會為咗生存或者自己利益而出賣全村人，最差嘅情況係出賣畀羽白，咁我哋嘅所有努力都會付之一炬。同埋假設佢哋唔出賣大家，但妖星降臨，要大家付出努力先可以渡過難關嘅時候，你覺得佢哋會唔會肯幫手？所以我要創立業主立案法團，擺佢哋入局，令到佢哋成為既得利益者，咁越軌嘅行為就自然會少啲。但為咗制衡佢哋，我會推薦魯啦做主席，佢一直做開村長，我相信到時都無人會反對。」我說得頭頭是道，咪啦也深信不疑。

「等陣先，咁同啱啱丟我入個箱困住有乜關係？」她突然清醒，未被我剛剛的說話蒙騙到，我只好認真作答︰「作為村長個女，如果嗰班人作反，你覺得佢哋會捉邊個嚟威脅魯啦？到時又會點對你？」

她想了想後便恍然大悟，精靈的答︰「所以你就畀我率先體驗，一方面等我習慣，另一方面令我提防佢哋。咁既然都知呢班人有機會咁做，點解唔先下手為強？」

「用咩理由？莫須有？咪玩啦，咁同暴君有咩分別？只會失民心，到時就真係畀人推翻喇。所以千祈唔好輕舉妄動，要有證有據先得。」我馬上制止她，免生事端。

豈料她立即又想到新辦法︰「一係我叫爸唔好做主席，佢哋覺得我無利用價值嘅話咪唔會捉我，我咪無危險囉。」

「頂！咪搞咁多嘢啦！」我心裏如是想，但口卻回答︰「佢唔做，萬一畀嗰班人做咗，咁後果咪更不堪切想，你真係打算冒呢個險？」

咪啦點頭表示認同，而為了我的計劃能順利進行，她的助力是必不可少的，所以絕不能讓她識破我的謊言。無錯，我所說的全都是憑空創作的謊言，為的就是確保魯啦一定會接下主席一職，再幫忙消滅妖星，而咪啦可以順利接棒主席，這樣便會有多一個傀儡任我擺佈。從來商人想最大化利益的話，官商勾結、扶植政權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你叫定啲親信幫手，一陣我提議魯啦做主席嘅時候，你哋就帶頭支持，只要有人牽頭，其他人就會羊群心理咁照跟，成件事就會好順利。」我充滿信心的說。

收到我的指示後，咪啦二話不說便出發，而我只需要守株待兔，等到兩點開會便可，業主立案法團的規則我亦一早擬定好，萬事俱備，現在只等他們一步一步走進我的圈套。

在等候期間，我逛了一趟街市，由於設計的關係，我只能逛地下那一層。街市不熱鬧是我意料中事，畢竟才剛開業，檔主和顧客都需要摸索和接受，可是當我親歷其境之後，才驚覺冷清的程度竟然遠超我所想，不逆轉這情況的話，肯定沒有人會租。

我走到其中一檔賣花蜜的鋪前，店主很熱情的招呼我︰「救世主大人大駕光臨，要唔要啲花蜜，送一壺畀你試吓。」

生意不多還送我禮物，我實在不忍心收下，所以婉拒了他的好意，反問︰「今日全日都係無咩人流？有無做得成生意？」

「無啊，不過都唔緊要，大家都慣咗自己去採花蜜，我都係打算試吓做，無咩所謂。」他雖然咧嘴而笑，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背後其實是強顏歡笑。

「唔介意我畀啲意見嗎？」我問，他搖搖頭，接着我便坦白的道︰「呢度人流未係好多，係我嘅責任，我會諗辦法。不過你賣嘅嘢欠缺特色都係事實，呢個係致命傷，人人都賣蜜糖，你會唔會賣其他嘢呢？就算最後都係賣蜜糖都好，諗吓有咩花臣同人哋唔同，例如口味、包裝，咁先吸引到人買。」

「但蜜糖可以有咩口味？」他問。

「你自己諗啦，任你發揮。」我隨意回答打發他，之後便離開了。

在遠處觀察了一會，進入街市的人只有十多個，大部份都空手而回。我隨機找了其中數個問︰「點解你唔買嘢嘅？」

「啲嘢我自己都整到，唔駛買。」其中一個答道。

「間間都賣同樣嘅嘢，無咩興趣。」另一個答。

「啲嘢好貴，我花啲時間都做到，駛咩買佢。」又一位答。

聽了消費者的意見後，我決定要開辦一次生意教學，他們空有一顆做生意的心，卻不諳如何做生意，絕對是暴殄天物。

逛過街市後，時間不知不覺已來到兩點，是時候開業主立案法團大會了。我去到約定的地方，已經人頭湧湧，大家都等待着我的出現。

「大家都好準時，非常好，我唔講咁多廢話，直入主題。」簡單的開場白後，我便向大家解釋何謂業主立案法團︰「業主立案法團係由業主組成嘅一個法定團體，每位業主都係必然成員，而其中都會有啲義務嘅職務要有人承擔。另外，屋苑嘅大小事務都會經業主立案法團投票表決，當中有啲會涉及開支，到時可能要每位業主夾錢。除此之外，業主立案法團都可以定時為住客搞啲活動，等大家可以一齊開心。大致就係咁，你哋諗到有其他都可以再加落去。」

他們交頭接耳，可是沒有人發問，於是我繼續說︰「業主立案法團主要有幾個職務，包括主席、副主席、財政、活動、保安、租務、維修、清潔同秘書。呢啲職務都會由大家咁多位自願擔當，有多過一個人爭就投票決定。但係主席我想提名魯啦做，佢做開村長帶領開大家，絕對可以勝任。」

此時，咪啦安排潛伏在人群中的魯啦支持者立即現身附和帶動風向，其餘的人也一致贊成。魯啦本想推卻，但群眾盛情難卻，加上咪啦的苦苦哀求，最後他還是接手了，我的計劃總算成功了第一步。

其餘的職務在自薦、推舉和選舉之中都已經塵埃落定，於是艾芙庭園第一屆業主立案法團正式成立，而不同的規則和規矩亦很容易便定好。至於成立後的第一項活動──生意速成班，即是教現在和將來的檔主如何做生意──緊隨業主立案法團成立便旋即舉辦，而我自然就是必然講師。

這個速成班報名的人不多，我將畢生的Marketing知識和現世界商人的思維全部傾囊相授，我不敢說自己很叻，但對他們來說已經很足夠。

一整天勞動過後，終於有私人時間，我找了魯啦談一樣很重要的事──如何對付妖星。

「你知唔知妖星嘅事？」我單刀直入的問。

「嗯，時間過得真係快，又係差唔多時間喇。」他望着妖星慨嘆。

「我今次嚟到女母，就係要完成消滅佢嘅使命。」我眼神堅定的看着他。

「點消滅？之前嘅救世主都無一個成功，妖星無辦法消滅，只有減輕佢帶嚟嘅傷害。」他絕望道。

我雙手把他捧起，讓他靠近我，然後小聲說︰「我知仲有一個方法，但要你幫手。」

「你唔係講嗰個魔法陣啩？嗰個只係傳說，係假㗎！」魯啦果然也知道魔法陣的事。

「既然你都知，即係真有其事，咁仲點會假？我信係真，一定得，佐呼族族長瑪瑪露已經應承咗會幫手。」我遊說他。

「仲有其他族呢？傳說話要咁多族族長一齊先得，你而家先得一族肯，點得？」他反駁。

「所以我咪要你幫手，你肯就多一個，咁就又行多一步。」我對他投以充滿期望的眼神。

「咁你叫咗佢哋先，佢哋肯我就肯！」魯啦激動起來。

「你應承咗，到時佢哋自然會應承，如果個個都好似你咁，咁仲點會成功？唔通你想咪啦、想艾芙族、想成個女母都消失？」我也激動起來。

魯啦沒有回答，轉身背對着我，彷彿在思考甚麼，我也只好靜心等待。

「或者你講得啱，但係你知唔知魔法陣嘅代價？」他平心靜氣的說。

「咩話，代價？我完全無聽過喎。」我心想，表情也變得疑惑起來。

他看我沒有回答，便繼續淡淡的接下去︰「無論最後能唔能夠成功消滅妖星，發動魔法陣嘅人都要以命相抵，呢個係魔法陣嘅條件。」

「咩話？」我驚叫起來，作為對這荒謬的副作用的反應。

「睇嚟你真係唔知，瑪瑪露佢都唔想你有呢個負擔，真係偉大。」魯啦嘲諷道。

他這資訊令我的心動搖了，也使我的計劃出現了裂痕。我緊握雙拳，用指甲扎進手掌的疼痛使自己清醒和冷靜，好好思考如何修正計劃。

「唔係話我唔想做其中一個拯救女母嘅人名垂千古，而係根本無人知傳說嘅真偽，而且犧牲又咁大，所以我先唔會貿貿然答應，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魯啦繼續為自己辯護。

正所謂言多必失，他這句說話令我找到了反駁的論點︰「傳說嘅真偽你既然唔知，點解咁肯定要以命相抵？或者係有心人故意散播謠言，令大家都唔敢用呢個方法消滅妖星，因為呢個係唯一可行嘅方法。再退一萬步講，就算真係要以命相抵，但成功解救到女母，大家以後唔駛再擔驚受怕，你哋嘅犧牲都係有價值呀！」

「哈，你就梗係講得輕鬆，你唔係要拎條命出嚟冒險嗰個！」他又再次激動起來，過了一會才冷靜下來，然後真情流露︰「救世主大人，我都一把年紀，最希望嘅係就算真係妖星滅世都好，臨死前可以喺咪啦、喺大家身邊一齊渡過最後時刻。」

的確，這是正常人的心願，那該死的惻隱之心令我的態度軟化，再次思考其他救世的方法。

「咁你有咩好建議？」我問。

「無！」魯啦直截了當、快而準的答。

「咁如果真係其他族嘅首領都肯，你就會肯？」苦無其他計策之下，我唯有抓着這一點不放。

「如果其他都肯，我都只好答應，無謂做罪人。」他無奈接受，但還是補上一句︰「不過其他族長係唔會肯。」

「放心，聽完你講之後，我會一路諗計，希望揾到一個唔駛大家犧牲又可以消滅到妖星嘅方法，魔法陣係最後真係無辦法先會用嘅最終手段。」我向他大派定心丸，以保持我在他心中的形像，說完之後我便離開了。

如果不用魔法陣，究竟還有甚麼方法能夠消滅妖星？我在床上輾轉反側，腦內想到的方法全都是現世界所用的方法，有理論上，也有實行了的。可是，以現世界的科技都不能確保真的能夠解除隕石或小行星撞擊地球的威脅，何況是科技遠遠比不上地球的女母呢？這真的很傷腦筋。

想着想着，我竟不知不覺睡着並發了一個夢。夢內我回到了現世界，新聞正報導一則關於哈雷慧星的新聞，有位專家講解每七十五年飛過地球一次的哈雷慧星的事蹟，又報導了世界各地的人如何迎接這個每七十五年來一次的訪客。

七十五年一次？慧星？好像一切都說得通了，為甚麼我一直都想不起哈雷慧星？據說很多人在夢中解決了現實上的問題，我或者是另一個實例。如果妖星就是哈雷慧星的話，那根本就不用害怕，因為它永遠也不會撞上來，我可以全力去賺錢，不再想救世的問題，只需要我設計的樓可以幫他們安然渡過哈雷慧星接近的影響就行了。

可是我此時還未知道，這個想法有多麼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