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野比大雄,多啦A夢……在2秒前突然死了。」
口裏不斷的重複著這句話,呆滯的目光凝視著面前圓鼓鼓的藍色身軀。
滴答滴答的雨微微滲進窗,那是死寂中唯一聽到的聲音──撕裂的痛是死靜的。
熟悉的機械貓一動不動的躺在淡黃地板,背部面向大雄。或許,他只是睡著了,抑或只是弄了個惡作劇嚇唬男孩。
貓鬚上空洞無神的雙眸、不再抖動的身軀卻訴說著赤裸的現實。
男孩呆呆的環視房間,怎麼破爛的抽屜縫裏夾著個什麼……
仔細端詳,那是一份0分試卷,但明明昨晚抽屜被重重鎖上,被膠紙封死,又怎會無故有張試卷在這裏呢……
試卷表面,寫著一句話,字體滑稽卻不好笑,陌生卻熟悉。
「再見了大雄,對不起,我只是個負累。」
對,這個負累讓大雄苦苦背負了13年。
回望過去,只有負累,只有謊言,但還是會自欺一下,只為了和你再見一次。
✦ ✧ ✦ ✧ ✦ 【負累】 ✦ ✧ ✦ ✧ ✦
昨晚的每一幕,禁不住崩潰的必然。
「多啦A夢,借給我!」
機械貓悶悶不樂,別過頭盯著窗外,不語。怎麼相比13年前,窗外更多的是黑,看不見半點曙光的黑。
「大雄……」多啦A夢欲言又止。
「你是想說,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吧?」野比大雄抓緊拳頭,怒不可遏的瞪著陪伴了他13年的貓型機械人。
相比其他23歲的年輕人,大雄的人生只能夠以「一敗塗地」歸納。因考試成績太差被大學拒諸門外,到小型廣告公司工作,卻因處事懵懂欠圓滑,為人太誠實而被上司每天責罵,被一眾同事嘲笑戲弄。於同事而言,他只是個太易暴露想法,易被利用博取升職的可憐蟲,只可惜他很快被解僱了。大雄後來換了六、七份工作,但遇人不淑,天資太差,而淪為勞動市場的地底泥──他已失業兩個月了。
因為事業受挫的關係,大雄的脾性急轉直下,近乎每晚也跟父母爭吵,近兩年更氣得母親重病躺在醫院,家中剩下的,只有無可奈何的死寂。
更甚的衝擊在於感情。掙扎多年後,總算得到靜香的歡心。天真單純的他曾以為,這位女孩總算是殘酷之中的玫瑰,為他乾枯的人生注入水份,儘管只是一點點……
水一早混入了砒霜,混濁得只有遲緩的他看不出。
今天回家路上,大雄就在超市外的大街目睹靜香和一個高大英俊的男生牽著手,毫無忌諱的在他身旁掠過。大雄一眼便認出了,那男生就是靜香就讀的大學法律學院才子。
「富岡,不害怕被他發現嗎?」靜香挽著個名貴的手袋,那手袋連大雄也沒有見過。
「怕什麼,被他看到還好,跟他說清楚分開不是更好嗎?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嗯,還是你勇敢大方,比起來那笨小子懦弱得可憐,若非他每次吃飯都給我結帳,真的無法從他身上找到任何優點呢。」
「快離開他吧,這個沒上進心的小子不值得你花費多一秒時間憐憫,哈。」
大雄停止憶想,反正苦澀的畫面他不忍目睹第二遍。
「我叫你把明印蛋給我啊!」回到家的大雄面紅耳赤的抓著多啦A夢疲憊的軀體,他知道,只要取得這個法寶,便可以使任何人對自己產生好感,他和靜香的感情便可修補了,即使為這段關係注入虛假的顏料也不打緊。
多啦A夢擺脫大雄的手,乏力的走向櫃裏的床鋪:「大雄,你要學懂獨立,不能事事靠我的……」
學懂獨立,學懂獨立……聽了數千遍,夠了!
為何自己不是胖虎那般強壯,每天不用提心吊膽被人欺凌?為何自己不是小夫家的孩子,想要什麼有什麼?為何自己不是出木杉的材料,博得女孩歡心易如反掌?
怎麼這數年來,多啦A夢就是不肯借出法寶?每當大雄深陷絕境,就用一句「學懂獨立」拒絕援手,冷冷隔岸觀火?這頭機械人何時變得如此冷漠?還說什麼為了自己的幸福而來……可笑。
惱羞成怒的大雄遭遇事業的無成,家庭的撕裂,甚至是感情的挫敗,此刻面對如此無情無義的「知己」,終於按捺不住。
「大雄……呀!」才剛竄進狹小櫃子裏的機械貓,被暴跳如雷的男孩拉了出來狠狠摔到地上,隨之是木板的撞擊聲。他哭不出聲,或許是習慣了啞忍的關係。
「為何你以前處處幫我,現在卻棄我於不顧!」大雄拾起旁邊桌子的棒球棍,想也不想便湊向多啦A夢脆弱的小腹,多啦A夢竭斯底里的慘叫,眼角滲出點點哀痛。
「我最後問你一次,你是否不借啊?」
多啦A夢無語,他痛得吐不出半個字,從肌膚到碎裂的心。
大雄喊出是晚的最後一句:「你算是什麼朋友……你害了我的一生……你是我的負累!」
過去13年,每次遇到挫折時,這頭機械貓只懂裝樂觀地鼓勵自己,害得男孩天真爛漫地以為,都城長滿豔麗的玫瑰,卻不知花刺將令他千瘡百孔。
到了這個年頭,工作沒了,家庭沒了,情人沒了,完全歸咎於多啦A夢灌輸的白癡價值觀,天真害得人失去一切。
負累,多麼精準的形容。
「大雄……」
淚流滿面的多啦A夢被男孩無情毆打,時間不知流淌了多少公升,他才被男孩塞進了抽屜中的時空隧道裏。大雄絕情的用鐵鎖鎖住了連接隧道的抽屜,用封箱膠紙封死它,封死一切希望的可能性。
✦ ✧ ✦ ✧ ✦ 【謊言】 ✦ ✧ ✦ ✧ ✦
「我叫野比大雄,多啦A夢……在2秒前突然死了。」
數分鐘前,大雄才在地板上醒來,撕開膠紙,打開了破爛的抽屜。奄奄一息的多啦A夢在時光機上顫抖不斷,出現了漏電的情況。霎時焦心的大雄立時把他帶回房間,可他才在地面震盪數秒之久便停止掙扎,就在2秒前。
「多啦A夢!多啦A夢!」男孩忘了,上一次以這般焦心的語氣呼喚這知己是何時。
上一次把他當作「知己」,是何時?
多啦A夢不動了,下一秒亦然。
不論大雄如何拼命搖曳多啦A夢冰冷的金屬身軀,聲線如何沙啞,機械貓亦沒有絲毫動靜。愧疚洶湧而來,自卑成性的大雄開始責怪著昨晚衝動的自己……
多啦A夢不動了,下一秒亦然。
遲來的情緒落下,他抱著殘破的身軀,藍色外殼沾染無可挽回的淚。膚淺粗心的大雄從來沒有想過機械貓有一天會停止運作,並無了解過如何修好他。而且,此際那殘缺不堪的軀殼,也不像可以回復原狀。
到底多啦A夢昨晚遇到了什麼……他一定掙扎過,想回到房間,卻因抽屜被自己封死而被迫困在時空隧道吧……怎麼多啦A夢要這般頑固,不大聲呼喊求救,不回到未來去?
儘管大雄費盡一切手段,陪伴了他13年的機械貓,此際只是一堆缺乏感情的爛鐵。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正當大雄摟著多啦A夢嚎哭時,意外地從百寶袋掏出了一道粉紅色的隨意門。大雄拼命的往多啦A夢的口袋掏,卻發現大部分的道具也不在百寶袋中,二千多件法寶只剩下數十件。
大雄發瘋似的尋找著時光布【被布覆蓋的物體會呈現未來或過去的模樣】,欲把壞掉的多啦A夢復原至原貌,最終找不到,卻意外地找到了記憶放映機【將之戴在目標頭上,該人在某段時間看到的畫面會放映出來】。
大雄猶疑片刻,將記憶放映機連接多啦A夢的頭頂,把時間調到了昨天22:30,那是自己把多啦A夢鎖在時空隧道之際。放映機播放著機械貓的第一視覺,大雄在屏幕前目睹多啦A夢因渾身痛楚而顫抖不斷。
「大雄,真的很對不起……」放映機播放著多啦A夢的抽泣聲,他驀然把手伸進百寶袋,身體隨即觸電,反射作用下他把手從袋伸出,哭得更厲害。
「大雄,你知道嗎?這些年來我不把法寶借給你,並非因為我想看著你墮落,而是因為我的身體已經出現無可修復的故障啊……」
事實上,多啦A夢只是一台平庸的機械人,那廉價殘舊的四次元百寶袋早在六年前出現空間撕裂,大量道具不翼而飛,當多啦A夢把手伸進百寶袋空間,不穩定的電流便會使他感受切膚的痛,進一步縮減他的壽命。
但多啦A夢從來沒有告訴這長不大的小子,怕他擔心,怕他絕望。
「我知道自己只是個沒用的老骨頭罷了,13年前我不應來到這個時空,背負令你幸福的使命……」
大雄一聲不吭,不知不覺的把記憶放映機的時間調到了23年前──多啦A夢誕生後的第一年。
明明多啦A夢來到第一晚的自我介紹時說,是托大雄的玄孫世修吩咐,來到21世紀協助自己跟靜香結婚,獲得幸福的。但是,眼前的一幕幕畫面卻訴說了截然不同的事實。
「你好,我叫多啦A夢,低級陪伴型機械人,負責陪伴自閉症兒童,以後多多指教。」多啦A夢向著22世紀東京孤兒院的某位小孩說道。
2112年,東京,文明地獄。物質生活豐盛,圍牆內的人卻沒有享用的空間;資訊交通發達,卻只用作運送沒靈魂的軀殼,來往工廠與蝸居。只有獨霸市場的大公司和當權者才擁有生活,他們透過各種教育、宣傳、道德規範的高壓管治,令億萬人民遺忘了自由的快樂,一個個淪為齒輪,朝七晚十的重複著具價值──對大財團具價值的工作,斷送的叫作尊嚴。
世修,並非如多啦A夢所說,是大雄的後代,事實上他是個孤兒院的自閉症兒童。從少被其他孩子排斥,因他不服從師長指令,甚至語出驚人,提出每個人應有自由追逐美好的生活。
真是個有欠成熟的想法啊。學校教孩子,若果不遵從傳統的規矩,社會就會亂。自由,就是叛逆的糖衣,多麼令人不寒而慄。
3年後,孤兒院引入了松芝機器人工廠製造的低級機械貓,負責照顧某些特別需要的兒童,當然包括被標籤為怪孩子的世修。世修遇到了這頭無能的機械貓,發現他竟然具有感情,開心會笑,傷感會哭……果然機械人跟人類存在差別。
多啦A夢本來為兒童機械人,功能為陪伴正常兒童,但基於零件錯配,性格由精心計算淪為單純善良,使他被機械人公司所唾棄,便以廉價賣到了世修的孤兒院,陪伴自閉症兒童罷了。
世修儘管患自閉症,卻是個百年一遇的天才,遇到生命裏唯一純良的知己,不禁萌生了所謂的夢:「多啦A夢,若果我們能夠令這個世界更美好,大家互相關愛,不再沉淪在無意義的重複生活之中,你說是不是很美好?」
為了改變世界,數年後世修離開了孤兒院,到了科研所工作,並暗地裏收集科研所的垃圾,研發起可以改變人民生活的道具來,世修稱它們作「神奇法寶」。
「這部叫時光機,當遇上無可改變的絕境,便坐它回到你所懷念的時光吧。」
「這是隨意門,當生活使你窒息時,隨便到個風平浪靜的荒島逛個圈吧。」
本來只懂得使用簡陋道具的多啦A夢,在世修解說下,苦苦學習如何使用世修研製的法寶,每一件都蘊含改變世界的美好初衷。
「只要令每個人都懂得去愛,這一切付出也並非徒勞的。」多啦A夢幸福一笑,對,這個悲情的22世紀尚有扭轉的空間,只要懷著初衷,堅持下去。
不過想要愛,差點上斷頭台。
2122年,多啦A夢10歲的那一年某天,武裝警察包圍世修的蝸居。由於當權者發現了多啦A夢是個改造機械人,其擁有的法寶如空氣砲、戰鬥槍危險性高,大量生產將產生顛覆政權的風險,便以「非法製造武器」、「煽動叛國罪」為名,捕殺世修這個聰明卻純真的天才──勇於去愛的人總是純真的。
在槍林彈雨的千鈞一髮之間,世修和多啦A夢躲進了簡陋的研究室,此際男孩身中數彈,鮮血四濺。正當多啦A夢狼狽的尋找法寶拯救男孩時,男孩費盡最後一口氣,把機械貓塞進了剛啟動的時空隧道,並且封鎖了出入口。在離別前,世修只是拋下了一句。
「再見了多啦A夢,對不起,我只是個負累。」
說再見,因為他知道,在這表面華麗璀璨,內裏爾虞我詐,初心早已泯滅的四次元煉獄,終究還是容不下一個真誠的傻子。
說對不起,因為他知道,天真地想逃離悲情的初衷,只會令人連僅剩的也要喪失。
懷著失去知己的落寞,機械貓在輾轉之下來到了21世紀的動靜都練馬區某間房子。他從抽屜中彈出,遇到了一個跟世修樣子相近的10歲男孩。
這男孩看起來遲鈍、無賴得多,多啦A夢卻從他雙眸中看到了跟世修同樣的異彩。
若非如此,他早已離開21世紀,到其他的時空去了。
多啦A夢為了合理化自己的出現,瞬間編製了「世修是大雄的後代」、「來到為了讓大雄得到幸福」之類的故事,甚至臨時製造了一個虛假的世修機械人,說服了男孩後,便跟他生活下去了。時空警察不會攻來這世界,因為這是撕裂出來的平行世界,並非互通的。
慢慢的,慢慢的,多啦A夢在大雄身上找到了更多世修的影子,不禁令他懷緬過去的美好時光。每當男孩被欺負,機械貓就如看到世修研發道具失敗的落寞,他就會不留餘地的予以樂觀的鼓勵。
記憶放映機的片段回到昨晚。被大雄責打的多啦A夢在時空隧道一邊哭,一邊冒著危險修復百寶袋。
「大雄你呢,大意遲鈍、不喜歡讀書、膽小、心散、運動差、考試0分、靠不住……」
全身漏電,禁不住的顫抖透露痛楚──機械人的痛比人來得敏感,來得真實。
「我本應當頭棒喝,讓你知道現實的醜惡與黑暗的,可惜我天生是個有缺憾的機械人,不懂得醜惡,只懂得跟你說些樂觀的話,告訴你22世紀是個美好的未來,給你一個虛假的美好幻想……我怕你受傷……怕你無法承受……我的存在,窒礙了你去適應殘酷的世界。」多啦A夢淌下無奈的淚,雙手因電擊而變得焦黑。
如果多啦A夢早點提醒大雄利用同事在事業取得成功,把感情當作玩具般看待,成為一個出賣靈魂的齒輪,事情就不需要走到死胡同了。
多啦A夢在最後捨身修理之下,終究只是救回了數十件無關痛癢的法寶,卻無法找出明印蛋。
盤旋於天空的蜻蜓
盤旋之間告別無聲
在兒時陪伴在身邊的是誰?答案也不打緊了,反正那只會是殘酷的甜言蜜語。
人人期望能如願 撐著傘 盼望見雨後晴天
懷念稚幼過得安然 神奇口袋找法寶 應變
屏幕畫面裏的多啦A夢倒在時光機上抖動不已:「大雄,我已經很努力的讓你在殘酷之中存有一點點的希望。我們不是已經走到很遠了嗎?只是到了最後,還是無法改變什麼,現實,終究還是現實。」
誰從此多一圈光環
誰還可跟我渡難關
視線模糊的男孩,把目光轉到抽屜縫上的0分試卷。大雄記起了,那是10歲時塞給多啦A夢的試卷,叫他藏在百寶袋中,免得被媽媽發現又被責罵。為何多啦A夢保存至今,只是因為試卷的一條問題:你長大後的志願職業是什麼?
「成為超人,保護喜歡的人。」
0分。
社會沒有這份工作,社會亦不需要一個超人,只需要齒輪及管齒輪的齒輪。
「但你知道嗎,大雄,我很慶幸認識你這個純真的孩子。儘管歷盡不是,你仍舊願意去相信,這在別人的臉容是不會找到的。」多啦A夢躺在時光機,從修復中的百寶袋抽出這份陳年試卷,紙面沾滿了回憶的淚滴。
「不論怎樣,你總算發了一個美滿的夢吧,那麼是時候學會長大了,我這個牽絆也沒有留下來的價值了。」
童年那獨有深刻的聲線
原來一閃即過 再沒重現
「再見了大雄,對不起,我只是個負累。」
說再見,因為他知道,在這表面華麗璀璨,內裏爾虞我詐,初心早已泯滅的四次元煉獄,終究還是容不下一個真誠的傻子。
說對不起,因為他知道,天真地想逃離悲情的初衷,只會令人連僅剩的也要喪失。
淚水積成有情的海,嘗試掩蓋蒼涼大地的無愛,但男孩心知,赤裸裸的絕望終究會遍佈往後的路途。
✦ ✧ ✦ ✧ ✦ 【自欺】 ✦ ✧ ✦ ✧ ✦
真的要告別嗎?真的嗎?
現實是殘酷的,但是為了適應醜陋的遊戲,就要放棄曾經的美好嗎?
「多啦A夢,你錯了,」大雄盯著關上的記憶放映機,抓緊的拳頭沾滿了淚,「從頭到尾都錯了。」
從踏出社會大學的一刻,男孩儘管遲鈍卻知悉童年的憧憬只是個不存在的夢。
但是,就不可以自我麻醉,催眠自己說,這個世界是色彩繽紛的嗎?
乏力的現實不堪入目,與其接受,怎麼不能選擇陶醉在虛假的幻想?
「多啦A夢,你錯了,你從頭到尾都錯了。」
悲傷的眼眸盯著抽屜,那裏藏著美好的童話,儘管早已破滅卻是唯一可愛的去處。
幻變之旅讓你伴我遇見的謎
遺在昨日那抽屜 如同在教我前事放低
「我要救回你……」大雄眼神堅定,儘管仍舊淌淚。數分鐘後,他打開了殘破的抽屜,跳進了時光機,到了那個時空。
那個他們相識的時空。
這部叫時光機,當遇上無可改變的絕境,便坐它回到你所懷念的時光吧。
「你好啊,我叫多──」
多啦A夢眼前的,是10歲大雄的房間,第一眼卻遇到一個23歲的傢伙。那男人拿起了棒球棍,臉露惡意。
「先生……我沒有惡意──」
23歲的大雄兇狠的把手足無措的多啦A夢從房間趕到了窗外,迫使機械貓狼狽的戴上竹蜻蜓飛往大街。多啦A夢不明白,時光機明明預計來到一個叫作野比大雄的10歲男孩的家,來到後卻遇到一個臉露凶光的成年男子。
23歲的大雄跳出窗,狼狽的追趕機械貓,提著棒球棍似乎要拿他的命似的。在拼命追趕之下,大雄將多啦A夢從野比家趕到另一個男孩的家。
「你……你是誰?」
「我叫多啦A夢,是來自22世紀的貓型機械人!那麼你呢?」
「是這樣嗎……我叫出木杉英才。」
23歲的大雄漫步離開出木杉的家,反正知道了多啦A夢在這個時空不會遇見自己,便已經足夠了。
大雄知道自己幼稚、膚淺,只懂徒增多啦A夢的麻煩,讓他受更多的傷。
既然是這樣,若果他倆從不相遇,往後的路會更好吧?
或許,這就是男孩可以為知己做到的最後一件事。
人人期望能如願 撐著傘 卻未見雨後晴天
同步尚有你非必然 離愁別緒結果無法避免
大雄抹掉眼角的悲情,拿出了自己時空帶來的備用百寶袋,掏出了少數修復好的道具之一──隨意門。
這是隨意門,當生活使你窒息時,隨便到個風平浪靜的荒島逛個圈吧。
哭著哭著,終究還是要莞爾一笑,只因他想到多啦A夢跟出木杉精彩的未來。他會考進東京成績最彪炳的大學,認識到一個漂亮的外國女友,過著富裕的生活。一切不用多啦A夢操心,就讓他幸福安心的走下去吧。
從無期望成年後 發現你 已別去 化做雨點
懷念站到你的跟前 仍能天真的說聲 再見
「再見了多啦A夢,對不起,我只是個負累。」
含淚的祝福,最是不捨,最是真誠。
隨意門通往的,是一個荒島的寂夜。這裏沒有煩惱,覆蓋它的是無比寂寞。
但大雄內心並不寂寞。他掏出其中一件法寶──靈魂時光機【使用者的靈魂會回到某過去的時間,體會過去經歷的事,現實的身體會呈現無呼吸的昏迷狀態】。
若果那是夢,就讓它延續下去吧,至少夢境是色彩斑斕的,不是嗎。
✦ ✧ ✦ ✧ ✦ ✧ ✦ ✧ ✦ ✧ ✦ ✧ ✦ ✧
「對了,多啦A夢,為何你會無故闖進我的家?」出木杉歪著頭,嘗試了解眼前的未來來客。
「被一個怪人追趕……輾轉之下來到你的家……不要提了。」
「看來,每個人的相遇也是一種巧合啊。」
兩人放壞的笑著,迎接他們的,只有一帆風順的美好。
✦ ✧ ✦ ✧ ✦ 【再見】 ✦ ✧ ✦ ✧ ✦
「喂大雄,你是不是大雄?」
大雄睡眼惺忪的躺在床鋪上,模糊的視線盯著抽屜上的藍色機械貓,頓時嚇了一下,往後退:「狸……狸貓啊!」
「什麼?離譜的,當我是狸貓,你真是太沒有見識了,不過預計了你會這樣說的了……」機械貓不忿的環視房間的黑暗。
大雄擦著雙眸,思緒漸漸回復。
回到了這些日子,這晚的每一句對話他亦記得清楚。
只是他不自知,雙眸早已沾滿淚水。
「這裏真暗……」藍色機械貓開啟了房間燈光,淡黃照亮了兩人的情緒。窗外的平靜來得不真實,卻沒有人在意它的真偽。
大雄擦了擦雙眸,怕被機械貓察覺他的激動,儘管眼角的淚沒有被止住。
他當然清楚,這是個不真實的回憶世界。不過,即使虛假,卻更值得經歷多一遍,就在醒來之前。
反正,若果尚能留下,他還是不願跟這純真的小夥伴說半句再見。
反正,還是再見了,不是嗎。
回望過去,只有負累,只有謊言,但還是會自欺一下,只為了和你再見一次。
「你好啊大雄,我是多啦A夢啊。」
要感謝默默為小孩說故事的每一位
讓那些墮進深淵的人
每當回首都是數不盡的甜。
✦ ✧ ✦ ✧ ✦ 《全文完》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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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尾曲:叮噹可否不要老-張敬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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