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生姓馮,街坊與公司的人叫我馮太,朋友叫我Nicole。現在我靜坐在這輛價值一百萬的歐洲房車內,高級音響播放著蘇永康的「那誰」。外面的雨水像悲痛之下流出的眼淚,沒完沒了的在車窗滾落。但其實人在傷心到極致的時候,眼內是沒有淚水的,這點我很清楚。
我跟丈夫相識於年輕時,我是個工廠妹,他是管工。因為長得像秦祥林,他很受工廠的女工歡迎,當然也包括我。但我自知不漂亮,家人都說我鼻子生得短,像是隨便粘上去湊合用著,所以我從來沒有主動上前跟他說話。
直至有一天,放午飯的時候,外面的雨下得像天塌一樣,我呆站在大門沒法出去,他舉一把傘行到我旁邊,說:「去食飯嗎?送你!」
他這句話,令我引來半間工廠女工的妒忌眼光,後來我們開始拍拖,跟我最要好的姊妹也差點跟我絕交,我記得她說過一句:「都唔知佢鍾意你d乜?」
我當然也問過他同一問題,他輕鬆平常地答:「我鍾意妳個鼻,像小貓。」
這算是答案嗎?我一直弄不懂!
我們結婚後,他開始當上老闆,起初在觀塘一間小小的製衣廠開始,到第三個女兒出世時,已發展成製衣集團。兩年前女兒大學畢業,集團正式上巿。但我對這些改變沒有太大感覺,我只一心做我的馮太與三個子女的母親,他們開心健康我已很滿足。縱然有人在我身邊說:小心你老公有外遇,男人富貴就身痕。我也沒有放心上,因為我相信他依然愛我,不會拋棄我,不會放棄這個家……
直至我發現他在太子道有另一個家。
私家偵探將相片放在我面前時,我感到整個人粉碎了,再也不可能復元。照片內的男人非常陌生,他不是那個跟我睡了三十多年的男人。那女人很漂亮,就跟明星一樣華麗光采,還有高高的鼻子。那個穿幼稚園校服的小女孩很可愛,應該很聰明……
今天冬至,他說要跟廠家開會不回來吃飯。我駕了他的車來到太子道等他,他甚至連我半年前已考獲駕駛執照也不知道。我將昨天買的魚生刀拿出來,在微弱燈光下,它發出一絲寒光,售貨員說:「刀口好利,要小心用!」
我見到他了,他剛剛步出大廈,還穿上我送他的灰色冷衫,可惜啊!
我緊握刀柄,推開車門,雨水很猛,像我站在工廠門口那天一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