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寫這信時,我已經不在人世,平息於動亂下,我......」作家正寫著自己的遺書。「哎吔!不應這樣的!」作者相當氣憤,一下捏皺了又一張手稿,隨手扔了在地上。
留意一下,那張手稿並不是孤軍作戰,地上還有其他和他下場一樣的,躺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凝視作者沈重的背影。

「秋風吹著大地,吹走樹葉,吹走了......哎吔!不應這樣的!」又一張手稿了,作家看一下錶,吞了口口水,托一下眼鏡,看來作家時間不多了。

作家今次是非常之有決心地自殺,他早在兩小時服下了毒藥,希望在餘下的時間,作一封遺書,以感慨世人,莫像他一世優柔寡斷。他的文章往往有著吊兒郎當的感覺,事事求到最好,但又做不到,往往只有構思,沒有作品,最後只做個半紅不黑的小作家,潦倒到中年了。

「這封遺書一定要完美......」作家心想著,可是他有的時間,卻只剩一小時,而他再扔了一張手稿,又犯了老毛病。

半小時過去,地上的手稿又多了一倍,而藥力也開始發作,他開始心跳加速,暈眩,手抖,字都變得歪歪斜斜。「不能呀......我還未完成呀......」作家咬緊牙筋,定下手,吃力寫每一個字。「不行呀!」隨手再扔,手稿再落在地上。

最後十五分鐘,作家身體的功能開始減弱,呼吸困難,耳嗚,口齒不清,冒冷汗,眼睛一開一合的,身體變得無力,字,已不成樣。迷糊中,作家想起了自己第一本書,那時的拼勁,對寫作的熱誠,想起自己也有果斷的日子,想做就去做。甚至再早一些,分組報告的最後衝刺,以前趕功課爆發出來的小宇宙......

「這樣就足夠了。」作家再沒有完美二字在腦海裡,或者應該説,完全沒有東西在作家腦袋內。他變得前所未有的平靜,當他再下筆,一字一句如瀑布般在紙張澎湃地流動,每一隻都充斥著靈魂和力量,充斥著生命,充斥著自己。

這是最後一次的果斷,最後的作品,沒思考的餘地,只要寫,不用精密的鋪排,不需精雕細琢的文筆,只要寫,寫出最真誠最真實的自己,那就是最好的完美,最好的文章。

其實作家的文筆並不差,取材又獨特,對於故事的情節鋪排,更令人眼前一亮。遺憾的是,人愈大愈多顧慮,為求生計,文章事事追求主流,扭曲了自己獨特的風格,情節開始變得單一。這一切一切成為他作家路上的框架,少時的果斷變得不再重要,在他的眼中,文章要迎合讀者口味才是一切。結果,沒有自己的風格不能突圍而出,跟上主流又劇情沉悶,書漸漸少人買,人氣也不復再,最後潦倒到如此。

「一早明白就好了......」可惜已經太遲了,作家那一顆果斷的心,對寫作的熱誠,毫無保留地消耗在遺書上。最後作家寫下最後的句號,他也累透了,睡了。
房間再沒有生命和靈魂的跡象,除了那一封遺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