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怪物怪 | 紙言短篇

網軍

「基於以上證據，兇手有機會係一個反社會人格嘅高智商人士，年齡通常界乎十八到三十歲，男性機會比女性更高。警察們，試吓由呢啲方向着手，好可能有意外驚喜，respect。」一個專調查懸案的KOL在他的片中總結。

「呢幾日已經有最少六個youtuber講係人為，佢哋執着嘅point都大同小異，無咩新意，跟稿讀咁，唯獨呢個有多啲見解，講到似層層。」午膳時間，阿旻跟同學在餐廳邊看邊討論。

「咁會唔會真係人為，而唔係抱怒舜做？」同學疑惑地問。

「我咪一早講咗係人為囉！」阿旻裝作生氣說：「我講又唔信，啲youtuber講你哋又信晒。」

「不過點解突然多咗咁多人講話係人為嘅？」同學再問。

碰巧送餐的侍應聽到便搭話：「好明顯係收錢做嘢喇！十成十係政府出錢畀佢哋去洗市民腦。」

「呢位哥仔，你都好似幾有point喎，咁你認為係人為定係怪物做？」阿旻也回話。

侍應自豪地捋起衣袖，展示他左臂上的抱怒舜紋身，驕傲地說：「一定係抱怒舜做。佢替天行道，警惡懲奸！」

阿旻笑而不語，侍應本想繼續說下去，但剛好有新客人，於是他便去招呼其他人，阿旻才能繼續與同學討論。

「其實啱先個哥仔講得幾啱，佢哋講嘅嘢新聞都無講，好明顯係內部人士先會知，所以都應該係政府揾佢哋出片。去到呢個地步，睇嚟社會嘅人對抱怒舜嘅擁護同崇拜大到政府都接受唔到。」阿旻分析道。

除了阿旻她們外，餐廳其他的食客也在討論這件事，當中不乏一些頭髮斑白的老人家，他們不僅會看網上影片，甚至更分析起案情來。他們認為案件是人為，而且解釋得頭頭是道、十分透徹，還加插了做人多年的所見所聞及親身經歷，比那些短片更精彩和令人信服。

不過，阿旻對「認為案件係人為」這看法終於佔社會大多數並不抗拒，雖然手法算不上高明，但結果對整件案有很大幫助。正所謂「真理越辯越明」，越多人討論，就越多推理；越多推理，就越多人試驗；越多試驗，就越接近真相。

然而，事情就如硬幣，總會有正反兩面。正面來說，人們趨向理性對案情進展有莫大幫助，可是反面來看，卻加深了社會的矛盾。

輿論在一夕間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明眼人都知道是有心人在背後操作，這導致社會分化進一步加劇，只不過這一次不再是支不支持抱怒舜，而是支不支持政府干預社會輿論。

+x+x+x+x+x+x+x+x+x+x

化學室內，稀愛又獨自一人在吃午餐，她看着那些宣稱是人為犯案的影片而入迷，不自覺露出滿意的笑容。

「睇嚟班警察都唔係食濕米，雖然大部份嘢都錯，但都叫有做啲嘢交吓差，以佢哋智慧算係咁。」稀愛自言自語道。

稀愛看得着迷，一段接一段地看，把相關推薦的都看過一遍，雖然內容大致差不多，但她始終很享受當中對犯案手法及兇手的推測。

「引誘受害人到後巷，監生開膛摘走內臟。」、「威脅受害人到後巷，毒死再切走內臟。」、「捉受害人到後巷，殺死再割走內臟。」

「兇手一定係孔武有力嘅人。」、「兇手絕對係冷豔美女。」、「兇手係急要錢，所以活摘器官拎去賣。」

形形色色的推測逗得稀愛吃吃大笑，直至她看到一條影片，她再也笑不出，甚至令到她瞳孔擴張、手心冒汗。這是一條再普通不過的跳舞挑戰影片，拍攝的時間正是上一次凶案發生前數小時，地點更是死者下車附近的公園，而令稀愛如此緊張的原因是拍攝者意外地將她拍了入鏡，使得她在網絡世界上留下了蹤影。

「Report，唔可以見到我，一定要delete，一定要！」稀愛顯得十分神經質，接連註冊十多個新帳戶舉報該影片，務求要以最快的速度令它下架，最終在午膳時間完結前成功了。

解決了剛才的危機後，稀愛又再次將心思放回到案件影片上：「啲網軍諗埋啲嘢咁多犯駁，無一個係經得起推理嘅，睇嚟要畀啲提示先得。」

稀愛在鍵盤上飛快地輸入了數句：「兇手係個少女，死嗰啲都係自己申請，啲內臟溶晒。」她接連在數段影片下都留了相同的留言，可是一直到午膳時間完結都沒有任何一個人重視和回覆她。

+x+x+x+x+x+x+x+x+x+x

同日晚上，第三類關於案件的影片──分析案件是人為還是怪物所為──數字極速飆升，不同種類的youtuber都爭相談論這個炙手可熱的題目，試圖從中分一杯羹。只不過當中大部份的內容都言之無物、一派胡言，提出的論點和論據很多都是抄襲自其他人，跟複製貼上無異。

「垃圾！」縱使身在不同空間，稀愛和阿旻竟同時說出了這句說話。

「口口聲聲話怪物做，但完全無解釋過死者點解見到係怪物都唔走唔叫，仲乖乖咁等死。」稀愛鄙視地說：「解釋唔到就賴喺怪物身上，啲大人真係好笑。」

「我夠知係人做，但究竟用咩方法可以無傷痕之下無晒啲內臟先？解都無解釋過咁點破案？全部都到喉唔到肺講唔到重點，作為youtuber基於事實大膽假設吓都唔敢，搞錯吖！」阿旻對影片顯得頗為失望。

「究竟有無一個係可以清楚解釋晒所有疑點？」稀愛和阿旻又一次有同一個想法。

+x+x+x+x+x+x+x+x+x+x

在警察總部的處長室內，處長、副處長和公共關係科madam又再聚首一堂。

「上次特首同局長問到我口啞啞，今次你哋仲係做唔好嘅話，唔該自動引咎辭職！」處長生氣地吼叫。

副處長聽到要引咎辭職，立即安撫道：「處長，稍安無燥，今次有好消息，一定唔會再被人話。」

公共關係科madam也是聰明人士，立即接着說：「無錯呀處長，今次KOL同social media雙管齊下效果好好。非正式統計，而家社會有七成人認為單case係人為，而且滿意警隊嘅調查進度，對警隊可以兩個禮拜內破案表示樂觀。」

處長聽到後呵呵大笑，對兩人讚譽有加，亦對自己這次總算吐氣揚眉相當興奮。他對副處長說：「我要親自見見負責今次單case嘅手足，你幫我安排。」

「另外，」處長轉而對公共關係科madam說：「我哋要食住個勢，繼續揾呢啲KOL去洗班市民腦，同埋成立專線畀啲人報料，我要全民緝兇，咁樣就事半功倍，可以更快破到案。」

「但係如果咁做嘅話……」公共關係科madam的說話未完，處長便打斷她道：「唔駛咁多如果，照我說話去做就無錯。」

說到這份上，兩人唯有跟着處長指示行動，畢竟警隊是一個講求服從性的制服團體，可他們心裏卻始終不贊成這些做法。

突然間要見警隊一哥，負責案件的小隊壓力指數一定直線上升，雖然適當的壓力能使人進步，但過多的壓力只會令人神經緊張、拖垮身體；開放報料熱線，假設沒有濫用，每個來電都是提供相關證據，這都需要大量人手去逐一查證，最終只會令到人手資源被分薄，結果是調查難度增加，特別在有限時間內要破案，每個人的時間更加要用得其所。

+x+x+x+x+x+x+x+x+x+x

「劉sir，鑑證嗰面嘅化驗報告出咗，我拎咗返嚟。」鐘仔拿着一疊紙和數袋證物衝回警署。

「搜查令都出咗，我哋可以再去嗰間官立中學睇cctv，今次個串嘴miss無嘢好講喇啩？」飛機也同時步進辦公室，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好，咁去會議室開會，咁啱我都有嘢要同大家宣布。」劉sir剛從阿頂的房間走出來便說。

路上，阿查好奇地問：「鐘仔，點解鑑證嗰面咁快出到report畀你嘅？」

「嘻嘻……」鐘仔的頭微微向上抬高，一臉自豪地說：「因為入面有個同我同期，認我做大佬嘅人，所以先特事特辦。」

「重點：特事特辦。」阿查坐下來調侃道。

「好喇，大家靜一靜，聽我講咗先。」劉sir清一清喉嚨說：「上面班好食懶飛今次又整鬼我哋，聽日我哋要去總部見一哥，同埋聽日會有條報料專線，我哋要輪住聽。」

「吓？」霎時間，會議室內充斥着各種咒罵，劉sir等眾人抱怨完後繼續說：「我好明你哋，我聽到嗰刻反應比你哋仲大一百倍，不過我哋係紀律部隊，上頭要我哋點做我哋就要點做。」

「既然阿sir你都咁講，畀臉你，我哋聽日會去，去完之後我同飛機就去間學校。」老大代表大伙說。

「辛苦晒咁多位，等單案完咗，一定請你哋食餐勁！」劉sir道謝後言歸正傳：「鐘仔，到你報告！」

「Yes，sir！」鐘仔拿着報告及證物走到螢幕前，向同僚講解：「喺我哋負責嘅路線上面，前前後後執咗十四樣可疑嘢返嚟化驗，其中喺一塊石仔上凝固咗嘅血檢驗到屬於死者嘅DNA，證明我哋推測兇手帶死者行呢條路去屍體發現地點係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