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條路

距離要破案的日子還有十三日,劉sir小隊兵分三路,分別在三條路線上調查。

四眼和田雞被分派到第一件案發生的路線上調查。這是一條公園小徑,在白天的時候人流也不多,晚上更是人跡罕至,而且沿途路燈昏暗稀疏,沒有閉路電視,幹甚麼事都絕對不會被發現,連殺人運屍也能無聲無息地完成,是一條絕佳的「屍囚之路」。

「呢條路又靜又暗,難怪兇手可以大搖大擺咁行都無人知。」四眼站在小徑前說。

田雞充起鼓勵者角色對四眼說:「往好嗰方面諗,啲證據都會容易啲保留,對破案好有用,一齊揾喇!」

兩人沿着小徑,一個負責左面,另一個負責右面,鉅細無遺地沿路查看。小徑以運動場跑道物料鋪成,吸聲吸震不留痕,兩旁種了各種樹木、灌木及花朵,鳥語花香,蝴蝶翩翩起舞。

「幾細微幾無關痛癢都要出聲,隨時係破案關鍵,有違和就講。」田雞吩咐道。

話音剛落,四眼便說:「唔知係咪呢,呢棵嘢啲葉穿咗窿。」

「咪玩喇,蟲蛀啫。」田雞看也不看便答。

四眼沒癮地吐槽:「又叫我幾細微都出聲,出完又唔望吓,棵棵都無事,係得呢棵呢幾塊葉先穿窿,咁奇怪仲唔係違和咩?」

田雞聽到後晦氣地回應道:「咁你都要有返啲常識去判斷㗎師兄。」

四眼沒有回答,拿出手機拍了照便繼續安靜地查看其他可能的線索。然而時間只是過了兩分鐘,在穿孔葉子處往前走約五米,他再發現地上有幾個小小的凹陷位,裏面及附近的膠有丁點侵蝕溶化跡象,他本想報告,但為免又被田雞囉唆,說這只是正常損耗,於是只拍了照作記錄便離開了。

兩人由起點行到終點,然後交換位置,再由終點走回起點。小徑除了開端的葉子及地面凹陷位外,沿途再也沒有可疑的地方,以田雞的標準來說的話。

「唉!攰死人,成段路都無乜發現,走喇,返去同劉sir報告,希望佢哋揾到線索。」田雞邊捶打自己的腰板邊說。

四眼沒有說話,也沒有報告,只是安靜地跟着田雞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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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廂,飛機和老大也抵達了第二案發現場的小徑,這是一條學校村後面的小路。此小路早上熱鬧非常,人來人往、絡繹不絕,但到了晚上則水靜河飛、杳無人煙。

「呢個位要揾到線索都難,乜都破壞晒,都係盡吓人事算。」老大消極地說。

「Come on, bro!我哋唔可以交差了事,一定要認真啲。」飛機異常認真地說:「Man,我想放假呀!」

「如果你想快啲破案,咁我哋去問啲學校拎閉路算,仲揾乜鬼!」老大指着小徑上的閉路電視,出於學校保安理由,在這條小路上,各間學校均安裝了數部閉路電視監察情況。

他倆果斷放棄繼續搜尋,改為問學校拿影片。

「呢條路有三間學校一共九部cam,乜角度都影到,兇手仲走得甩?」老大得意地說。

他們首先進入第一間學校,這是一間有宗教背景的小學,道明來意後,校方卻面有難色,結結巴巴地說:「阿sir,我哋絕對願意配合調查、警民合作,只不過……」

「唔駛只不過,畀條片我哋就得。」飛機立即說。

「只不過我哋畀唔出,」校方解釋道:「我哋啲閉路,一般保留七日,你要兩星期前,已經delete晒。」

「七日?Jesus!最少都一個月啦!」飛機語氣很重,嚇得校方的人後退了數步,幸好老大立即打圓場。

「唔緊要,都好多謝你哋幫忙,不過今日開始,啲片keep一個月會好啲,今次真係打搞晒同唔該晒。」老大友善地說,之後便拉走飛機到另一間學校。

第二間是由慈善團體辦學的中學,這次由老大發問,他拿出委任證說:「我哋係警察,而家調查緊一單連環凶殺案,時間大約係兩星期前,你哋學校後面小路嘅閉路電視有機會拍到兇手嘅樣,我哋想拎啲片返警署調查。」

「雖然明白你哋嘅來意,不過唔好意思兩位阿sir,後面三部閉路嘅影片恕我哋無辦法提供到。」校方代表堅定定拒絕。

「點解呀?又係keep七日?」飛機凶巴巴地衝口而出,嚇得老大連忙賠不是。

豈料校方非但沒有害怕,反而更理直氣壯地說:「我哋學校因應環保,後面三部閉路都只係做樣起阻嚇作用,從來都無通電,所以唔會拍到啲乜。」

這個答案殺了老大和飛機一個措手不及,他們只能無奈告辭,向最後的希望邁進。

「你估呢間又會有咩理由唔畀片我哋?」飛機開玩笑地問,已經分不清是忿怒還是失望。

「咁人哋又唔係專登嘅,怪佢哋都無用,」老大始終抱着希望道:「都仲有一間,呢間實有。」

最後的是一間官立中學,他倆自報家門及表明來意後,意想不到地被拒諸門外,要他們有搜查令才能提供相關影片。

「信唔信我告你阻差辦公?」飛機被氣得七竅生煙。

「規矩就係規矩、制度就係制度,我哋作為官校更加要遵守規則、跟足程序,唔可以破壞。如果跟程序去做都係阻差辦公的話,咁我諗你要告嘅係政府而唔係我。」校方態度強硬,字字珠璣、句句鏗鏘,而且有根有據,使得兩人啞口無言,只能認輸敗走。

老大苦中作樂道:「咁就無計喇,鬼叫喺學校老師最惡咩,既然唔夠老師拗,唯有認命去申請搜查令,同埋去返條路慢慢揾喇。」

「咁你去頭我去尾,起碼慳返一半時間。」飛機也只好認命。

他們分頭行事,認真地檢查路上每一處,但正如他們所說,所有的痕跡都一早已經被無數的學生走動破壞而灰飛湮滅,根本沒有能作為證據的東西。

這條路的調查暫時只能等搜查令出了才能有所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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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sir、阿查和鐘仔亦於差不多時間抵達第三條路線。

「嘩!呢條真係路咩?」鐘仔一看到便忍不住大叫,他面前的是一條崎嶇不平的山路。

「呢條路,如果要搬一個無意識嘅成人都真係無可能行到,條路凹凸不平,自己行都難。」阿查又發揮他的偵探頭腦:「一定有第二條路。」

劉sir環顧四周,除了行山人士外,就只有花草樹木和淅瀝淅瀝的溪流這些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人工的痕跡就只有欄杆,連照明也沒有,更枉論閉路電視。

「可以唔受地形影響,帶住個人行動一樣都咁敏捷,唔通真係……」鐘仔話說到一半便被劉sir打住。

「唔好講埋啲廢話!」劉sir理性地說:「破唔到案就話係怪物,咁仲駛警察嘅?」

看到劉sir如此有風骨,阿查雙眼發光,差點要以爺爺的名義起誓,只是他的爺爺不是甚麼名偵探而作罷。

劉sir仔細查看附近環境,憑藉多年的查案經驗,立即便有了想法,於是問了阿查和鐘仔一個問題:「咩為之路?」

此問題乍聽之下與案件完全無關,但細心一想,又好像有那麼一丁點關係,畢竟劉sir不會胡亂發問,是背後有深一層的含意嗎?

「路咪就係整好晒畀人行嘅地方。」鐘仔答。

鍾sir沒有回答,自然地將目光移向尚未作答的阿查,他對成為焦點而感到焦急,想起不知哪裏聽過的答案便說:「路本來並唔存在,人行多咗,就自然變咗條路。」

劉sir滿意地笑說:「咁你哋睇到呢度邊度仲有『路』?」

阿查和鐘仔逐吋逐吋查看,終於發現了一條「路」。

「草地!」、「條溪!」阿查和鐘仔同時說出不同答案,然後再互望一眼,露出詫異的表情。

劉sir沒有指出誰是誰非,而是再問他們答案的原因。阿查的回答很符合邏輯,因為看到草地的草有被壓過的痕跡,而且一直延伸成為一條路。而鐘仔的原因則很直接,用水運重物是古今中外皆有的方法,所以沒有比用溪澗更簡單和不留痕的方法。

聽完兩人的原因後,劉sir總算開腔給答案:「的確,你哋兩個個解釋都好合理,亦都唔排除有呢個可能,但未夠全面,忽略咗環境因素,有太多疑點,仲未畢到業。」

阿查和鐘仔不解,定睛盯着劉sir,等待他進一步說明。

「首先,草係有壓過嘅痕跡,亦都有折斷,但真係兇手造成?行山人士都有機會㗎喎。其次,水運的確省時慳力,但條溪咁淺、水流咁弱,真係運到?」劉sir侃侃而談,將疑點都一一道出,最後說出自己的見解:「我認為佢哋係經草地落去,但唔係行,而係滑。你哋睇吓啲草,係一條路咁同方向同闊度一齊斷,如果用腳行會咁一致同埋全部都斷咩?」

阿查和鐘仔完全沒有反駁的地方,只能不停點頭認同。他倆隨劉sir走到滑草的起點,開始仔細調查。

「睇跣!」這是劉sir開始的訊號,接着三人便開始搜查。

「呢度有發現,sir!啲草有侵蝕痕跡。」鐘仔很快便發現了情況。

「拎走化驗。」劉sir也下達了清晰指令。

「呢度發現血跡。」阿查不讓鐘仔專美。

「袋埋走。」劉sir一視同仁。

「劉sir,我呢度都有。」鐘仔又有發現。

「有懷疑嘔吐物。」阿查又報告。

兩人前前後後發現了十數樣可疑的證物,全都帶走化驗,可謂滿載而歸,劉sir亦不吝嗇對他們的讚賞。

「不過,一日揾唔到用嚟滑草嘅板,一日都證明唔到真係滑草落去,只係估計。」阿查又陷入沉思:「如果兇手真係條女見到嘅綠色人,咁佢將兩塊板收埋喺邊?」

「唔駛諗咁多喎,是但揾塊板都做到,用完即棄我哋無留意到都唔奇。」鐘仔嬉皮笑臉地說了一句極不負責的說話。

「唔係,如果個兇手識得揾呢三條路,又識得用呢個方法,佢一定係心思縝密,唔會冒呢個險。」劉sir即時反駁:「即係塊板佢已經收埋或者消毀咗。」

現場找不到其他線索後,他們三人便起程回警署,將找到的證物帶回去鑑證科化驗。

阿查在車上回想當日情況,但對細節已經十分糢糊,可是有一點他還是很在意:這山坡的坡度和草地真的適合滑草嗎?他並沒有答案,但他決定自己去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