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過的傻事有很多,很多時候都讓朋友發笑,但這一次卻是特別讓他們捧腹大笑,成為一則茶餘飯後的笑話。

以下內容都是真人真事。

有一晚我與朋友在港島晚飯後,就想在附近散一散步。奈何天氣炎熱,走不了幾步兩人身上便彌漫着絲絲熱氣。我是很喜歡慢生活的人,所以愛乘搭電車,於是提議不如改搭電車遊車河,朋友欣然同意。

或許是夜晚的緣故,車上乘客很少,我們上到上層,在車尾位置坐了下來。車尾較寬闊,又有車景可看。伴隨著電車緩緩行駛,偶爾發出「叮叮」的訊號聲。涼風捲入車廂,舒心愜意。我們便在車上肩並肩地聊起天來。

車到中途,我忽然想用電話去拍街景,拍了一兩張也不合心意,索性拍攝起來,因為沒有支架,碰巧車窗與車牆接駁處有位置恰好可以放著電話,於是心想著「天助我也」,喜洋洋地把電話放在接駁處,而且接駁處又有凹槽,把電話攝進去,剛剛卡實電話而可以不用手來扶著。我放好電話後開始拍攝模式,然後轉身向朋友喜沖沖地展現我的擺設,我的朋友也驚歎原來電車上有個恰到好處的支架。
正當我們兩人感歎之際,忽然電話向凹槽滑了下去,我正彈起去搶救之際,電話已經完全消失得無影無蹤!原來凹槽之下是無底的,即電車車廂內的內牆外牆間是空心而非實心,正常情況下沒什麼問題,但偏偏遇上了我這麼一個多事搞怪的問題「兒童」。

我的電話被電車「吃」了!

而最有趣的是:我們兩人第一個反應不是驚訝,而是大笑起來!兩人都對著牆身捧腹大笑,把車上寥寥可數的乘客都吸引過來,轉過頭好奇地望一望我們,我們也不覺尷尬,繼續爆笑著,險些把眼淚也擠出來。

我朋友還有一絲理性,讓我看看窗外路軌地面,我笑著探頭搜索窗外,不見蹤影,知道電話仍攝在車身,又笑了出來。

「在車身?」我朋友笑著問。

「我想是的。」我仍在笑。「你試一試打一通電話給我,看看它會不會響。我有開電話鈴聲。」

他笑著辦了。果然電話一接通,就在車身某個位置響了起來,我們又是一頓狂笑。很明顯,電話就是攝在了牆身某處,我們都可以把它指出來,但偏偏隔了一面牆,觸之不及,這真是非常無奈,但又非常好笑。

朋友冷靜了一下說,「為什麼你沒了電話仍笑個不停,你應該哭呀!」

「我也不知道呀!我就是覺得很好笑,既然有些壞事不能控制,還是笑了它比較好!我一向是如此的。」

「你這性格也真好。」

「每一個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樣罷了。」

「我們坐車到北角總站去,然後叫車長想辦法吧!」

「真遠!也唯有這樣辦。」

「你想好了如何告訴車長嗎?」

「這也是個難題,」我忽然不好意思起來,「可能車長聽到之後也會笑出聲來吧?」我們又笑出聲來。

在坐車去北角總站的路上,我們又聊起天來,當然話題已離不開「拯救電話」的話題,說了很觸可能性,如掉了出車外、掉在燈箱處、最惡劣是攝在車身,要拆開車身才能取回。快則一晚,壞的可能電車公司讓乘客自負責任,並不作任何協助。雖然車身設計確有問題,但問題是誰會想到有人會放貴重物品在凹槽上去呢?

「你現在心情如何?」我朋友像個記者一樣訪問着我。

「很忐忑。」我坦誠地說。

「怕會取不回電話?」

「其一吧!另外也在考慮如何跟車長商量,我應該用什麼語氣呢?」我摸了摸下巴,「我應否一來很凶惡地指責他們設計不善,然後要他們負責嗎?」我笑了笑。

他也笑了笑,「然後他們也老羞成怒,反指責你多此一舉,把貴重財物亂放。」
我又哈哈大笑起來。

我那時的心情很奇怪,又笑又怕,因為這件事確實很好笑,如果我只是作為一個旁觀者,那會少了很大一層顧慮,笑得更開懷。但偏偏我又要怕這個笑話的成本,還有電車公司的態度。
我想這正正是喜劇的特質,當不幸降臨在別人身上,對我而言是喜劇;當不幸降臨在自己身上,就是別人的喜劇了。

我希望電車快點到總站,讓我可以推進事件;但我又不想電車到站,因為我怕這喜劇的成本太貴,還有電車公司的態度,如果電車可以一直行駛,那麼我就可以一直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最終電車到總站,我們待所有乘客都下車後,我就悻悻地找到正整理車廂的車長,「車長,我把電話落在上層,取不回來。」

車長有點困惑,「你落在什麼地方?」

「在車身的牆身夾縫中。」

「什麼?夾縫中?」他呆了呆,嘴角帶一點笑意,明顯在忍笑。

「是的,在車尾的牆身夾縫裡。」

他顧不得自己身份,大笑了起來。面對這滑稽的場景,我又忍不住,也一同笑了起來。車長一邊笑一邊招了招手讓我跟隨他上了上層,我便指給他看。他收起笑容,用鑰匙打開了燈箱,探手去摸,然後搖了搖頭地關上燈箱。

「請跟我來吧先生,我們去辦公室為你報告一下。」

我們下了車,便跟著車長進了辦公室,室內有正位值夜班人員,兩位穿著與車長一般的綠色的駕駛服,一位穿著公司特制的白色短袖恤衫。

「伙記們!」原本室內三個人在工作的都同時望向我們,「這位先生把電話跌在電車牆身夾縫了。」眾人呆了一呆,然後竟然也爆笑起來,原本沉靜的辦公室忽然有了喜感。我也不以為羞恥,也湊趣笑了起來。

「請過來,先生,我是這裡的站長,我會為你處理這件事。」那位身穿白色短袖恤衫的工作人員向我說,這時我才觀察著他,胖胖的身型,蓄著短髮,感覺很能幹。然後他又掉頭用通訊器向總公司報告。

我便在一旁等著。

一輪交談後他讓我留下我的姓和電話,然後把我的資料連同電車編號一同上報。最後通訊器發出聲音,「讓那位先生連同電車一起回程,回到車廠後會有工程師為他找回電話。」

「你也聽到了,先生,我們這裡也愛莫能助,請你在此等一會見,到時發車時你就坐原車回程,回到車廠會有人幫助你的。」站長說。

「好的。」我想了一想,「請問車廠在附近嗎?」

「在西環碼頭附近。」

我呆了一呆,忍住笑容,「也只好如此,麻煩你們。」

「那你就在這裡等等吧!」他指了指我一旁的椅子。

「沒什麼事,今晚回到車廠,凌晨時分應該就可以取出來了,不用擔心。」車長安慰我。

「那也沒什麼,」我笑了笑,「要很大工程嗎?」

「應該很大,他們要把牆身拆開然後才為你找出來。」

「之前有試過像我這樣的情況嗎?」

「有!」在一旁一位穿綠色工作服的說道,「我聽我的同事說過,所以我印象深刻,你也是放電話在凹槽處拍照錄影吧?」

我笑著答是。大家又笑了起來。

忽然通訊器又響,站長接聽,聽完後很抱歉地對我說,「先生我向你致歉,」他頓了頓,「有點不幸......今天晚上工程部會放假,最快明天早上才會動工,要勞煩你等一晚,也為你在這裡浪費的等候時間感到抱歉。」

「沒關係,」我搖了搖手。

「我給你這個,」他在一張白紙上寫了一組電話,一個編號,然後撕下來遞了給我,「電話是車廠的電話,編號是車的編號。請你在明天辦公時間時致電,然後報上自己的姓便可,會有專人為你處理的。」

「貴司什麼時候營業?」我把碎紙小心收好。

「最早明天早上九時吧!」

「好的,謝謝你,」我對站長點了點頭,又對各位車長點了點頭就與朋友離開了辦公室。

「又要等一晚嗎?真讓人內心折騰。」我朋友說。

「沒事,沒事。」

沒想到下車後,結果仍未浮現,又要考驗耐性。

當晚睡眠質素還好,沒有我想像中的失眠問題,這一點是很讓我感到意外的。而最有趣的是,電話本身帶定位功能,我用電腦查看,見它竟在港島區「遊車河」,在北角與西環之間來回穿梭,又引起我一番大笑。

第二天一早起來,恰恰九點,我也不想催趕車廠的人,便等到十點才打通電話,報上資料後那便說,「很遺憾,先生......我們工程部剛剛開始工作,午飯前應該會有報告,到時我們再聯絡你可好?」
「好。」於是讓他們再確認一次我的聯絡電話後就掛上電話。

我也不是焦急,只是一等再等,我內心也難免浮躁。最後十一點左右電話響起,我飛快地接聽了,電話另一邊說已找回電話,請我到車廠去取。我連番答謝之後,便趕到西環車廠,找到車廠附近卻找不到大門,恰好一位穿白短袖恤衫的人經過,我認得是站長的衣著,便連忙截住那人問路,怎料是昨晚的那位胖胖的站長。

他也認得出我,「你是昨天那位跌了電話的乘客對吧?」

「是的,今早車廠聯絡我讓我到此取回電話,你知道失物處在哪裡嗎?」

「恭喜你,請跟我來。」

「我以為你一直在北角總部上班,沒想到在這裡也見到你。」

「我們工作崗位經常調動,不會只守一角的。」

「那很好,多些新鮮感。」

「這裡就是了,」他指了指接待處,「在這裡等等就好,我為你通報。」

「謝謝你。」

然後他就轉身入內,不久就有一位白領打扮的先生為我辦理認領手續。我解鎖我的電話以證明這是我的電話,他點了點頭,讓我在記錄簿上簽了字,便讓我離開了。

我轉頭探一探辦公室內想找一找那位站長,可惜已不見其影,原本找回電話的喜悅忽然又沉了下來。
重回街上,我檢查了一下我的電話,發覺竟無半點損傷,可算不幸中的大幸。想起了網上的一句說話:「不作死,不會死。」我忍不住在街上笑了出來。忽然身旁的馬路上發出「叮叮」的聲音,一輛電車在我身邊擦過,於是我便走到一旁的一個電車站上,等待下一班電車。

2021-06-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