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生之犢不畏鬼

香港其實有很多凶宅,但由於凶的程度不同,甚至有些連報導也沒有,就算有報導,也不會清楚指出是哪個單位,除了保安和鄰居外,其他人根本不會知,特別是私樓,更加是想把這些事故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無他,因為這會影響樓價,所以我這種地產Agent是絕對不能消失。

然而,剛入職的我,對這種事情毫無認知,只是單純的從盤機有沒有提示來分辨單位是否凶宅,所以我第一次遇見「住客」是剛入職不久的事。

作為新人,由於不太熟悉附近樓盤,所以很多時都會拿著鎖匙跟其他新人到處參觀,什麼豪宅啊、私人屋苑啊、夾屋啊、居屋啊、公屋啊、村屋啊,我們都會去看一遍,一來記熟屋苑位置,二來記熟屋苑佈局,三來拍下照片影片,日後可以給客人看。

但誰也想不到,在一個只有兩年樓齡的低密度私人屋苑內,我們遇到匪夷所思的事。

這屋苑是區內最新入伙的,整個屋苑也是採用歐陸式風格,內園很有歐洲風味,一個典雅的噴水池矗立在整個內園的中心,灌木叢就像迷宮般由噴水池延伸出來;大堂仿效維多利亞時期設計,牆壁掛著壁畫,橫樑位置也有雕塑修飾;每一座也只有十層高,純白色牆身配以淺藍色玻璃,古典中又有點前衛的感覺,所以很多洋人也喜歡住在這裡。

我們一行六人,由其中一位有牌的大師兄Chris帶領去參觀一個放賣的開放式單位。這是最高層的單位,所以附送天台,業主從未住過,純粹用作投資。我們先敲門再進單位,不知是我眼花還是真的有什麼東西在,開門的一刻我看到有東西在眼尾快速走過,但我再仔細看卻沒有任何東西在,可能只是小昆蟲。

甫進門,大師兄便開口介紹單位,當我們是客一般,不過我們基本上沒有理會他。整個單位一眼便看完,除了洗手間外並沒有任何間隔,一個小露台勉強可以放下一張椅子,看著內園景觀,還有少許海景,幸好屋苑距離繁忙的路段比較遠,而且是低密度住宅,所以感覺寧靜舒服,還有偶爾的海風吹拂,真的十分寫意,樓價貴也是有原因的。

正當其他人依然沉醉在醉人風景、拍照留念之際,我便率先參觀洗手間。開燈往內看,又再次有黑影在我眼尾快速走過,這次我確信沒有看錯。

「點都唔會連續兩次都眼花啩?」我心裡想,於是決定隨著黑影消失的方向尋找,終於在浴缸內有驚人發現。

「What the……」我被嚇了一驚,不由得驚叫出來,而躺在浴缸內的黑影雖然沒有臉,但從它的肢體語言亦知道它也一樣,十分驚恐。至於其他五位同事聽到我大叫後也走過來查看,但好像什麼也看不到一樣,對我投以奇怪目光。

當中有位早入職一個月的同事Justin──他在我們當中是扮演真師兄的角色──好像猜到些什麼,語帶相關的問︰「做咩呀Charles,係咪有啲乜嘢?」

「無……無啲咩……啩?」我根本不清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實,為免令他們受驚,我選擇沉默,但他們看似不接受我的答案,只有Justin明白我的用意。

「你係咪撞鬼?」大師兄Chris直接的問,我跟Justin對望了一眼,不知該給什麼反應,是怪他太聰明還是太愚蠢?

而正正是因為Chris的直接,其餘三位新人顯得害怕,開始嚷著感到寒冷,想快點離開云云。

「我都話無嘢,唔好聽佢亂噏喇,只係啱啱見到好似有曱甴,所以叫咗聲啫,哩個世界邊度有鬼嘅!」為了安撫大家,我只好說一個善意的大話,儘管剛才那個黑影正在我身旁飄著。

「有曱甴?快啲走,好驚。」其中一個女同事Rita邊叫邊跑出單位,而另一位女同事Fion也跟著出去,儘管她對蟑螂沒有特別害怕。

「你哋出去先,我想洗個臉。」我臉上的汗像豆大,畢竟我也是普通人,會害怕鬼,但既然我看到它,趁這機會嘗試跟它溝通一下也未嘗不可。

待其他人也出去後,我鎖上洗手間門,開著水喉,用水聲盡量掩蓋我的聲音,我對著它壓低聲線說︰「你唔駛驚,我無惡意,你點解會喺度嘅?係咪有啲咩要幫手?」

它呢呢喃喃,說著一些我根本不懂的語言,或者說是聲音更貼切。我突然想到,可能因為我們的頻道不同,所以我根本聽不到它的說話,所以才會有什麼筆仙、銀仙、碟仙之類,但我又沒有這些道具在身上,如何是好?

我想了一會,決定用最簡單的方法︰「一陣我會問你是非題,如果答案係『是』,你就去我左手邊,如果答案係『否』,你就去我右手邊,有無問題?」語畢,它往我的右面移動,想不到學得真快。

「你係咪唔會害人?」我斬釘截鐵的問,畢竟我還是有點忌諱,想快點弄清楚,它聽後,緩緩的移動到我左面,我也放下了心頭大石,可以繼續跟它放心傾談。

「你係咪有心願未完成,所以先留喺度?」始終電影都是說鬼還在人間,一定是有心願未了,聽完我的問題後,它並沒有移動。

「我有無嘢可以幫到你?」這是自討苦吃的問題,說完後便立即後悔了,而它仍然一動也不動的站在我左面。

「咁我可以點幫你?我唔知你遇到咩事,你有無辦法可以講到畀我知?」既然已一腳踩進坑內,便做好人做到底吧!

這次它猶疑了,不斷的在左右兩面遊走,這令我有點害怕,往返十數次後,它最終在我的左面停下,看來它還是想到告訴我的辦法,只是礙於我現有的溝通工具,根本不知它的辦法是什麼。

「Charles,你喺廁所搞咁耐嘅?係咪有咩問題?」門外傳來Chris的聲音。

「哦,無嘢無嘢,出緊嚟出緊嚟。」我愴惶的說,但下一秒鐘,洗手間內便傳來重物跌倒在地上的聲音。

「咦?發生咩事?點解我會瞓咗喺度嘅?」我發現醒來時正躺在電梯大堂的梳化上,額頭瘀青了還留有血跡,其他數人看到我醒來後,都鬆了一口氣,並立刻圍攏過來。

「你個Charles呀,咁大壇嘢都唔同我哋講聲,好彩我哋聽到聲就衝入去爆門,如果唔係你都唔知點算,下次記住唔好自己一個去處理喇。」大師兄Chris教訓道。

「即係你哋全部都知道哂?」我懷疑的問,眾人亦點頭回應。

「雖然我哋見唔到,但都估到。」Alex說,而Rita及Fion也猛點頭。

「我諗住唔好嚇親大家,同埋應該我自己會搞得掂,所以……」我低著頭不好意思的說,而且越說聲線越小。

「頭先嗰個『住客』想上你身,唔係我哋嚟得快,你就無救,但好彩佢只係『Studio』,所以都唔難應付。」Chris自豪的道。

「雖然唔明你噏乜,但都要多謝你先,不過隻鬼佢點?」我追問。

「我收咗佢喇,係咪型先?」Chris自豪的答。

「吓?點解你要咁做?佢好可憐㗎,我啱啱就係諗住幫佢,你轉個頭就收咗佢,佢死唔眼閉、憎我一世㗎!」我抱怨的質問他。

他聽後不以為然,冷冷的說︰「唔好咁天真喇Charles,你咁嘅諗法遲早會害死你,佢哋最叻扮嘢,唔可信,唔好話我無提醒過你。」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並語帶命令道︰「既然Charles都已經醒返無事,我哋都快啲走,仲有其他盤要睇。」

雖然氣氛緊張,但礙於大家還是新人,不敢違抗命令,所以還是乖乖離開,而這次跟「住客」的初次接觸,亦為我打開了一條與眾不同的地產Agent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