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長髮披肩,眼大如天,站在魚檔前,一臉茫然。大埔街市的鮮魚檔裡,站了一個看來只有二十歲出頭的年輕女子,以為她只是替家人看一下檔,豈料我說買一條白鰂魚時,她竟然親自戴上手套,到魚缸去撈魚,然後有點靦腆地問了我一句,「你趕時間嗎?」
我看着她有點生硬地勉強把魚捉住,然後再放在木砧板上,用左手按着魚身,再用刀輕拍魚頭。我也茫然地看着她,過了數秒鐘,我才意會到,她問我趕時間的緣故。提着兩袋餸的我,從容地笑着回答,「我唔趕時間,真係由你劏魚嗎?」
她再稍稍用力拍打魚頭,直至魚暈眩過去。才一邊拿着去魚鱗的工具,一邊回答說魚檔是她媽媽,因她回鄉了,她頂替開檔。我對此嘖嘖稱奇,以為生活在現世代的女生,大多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港女,她卻沒有嫌棄鮮魚的腥味,可謂古有花木蘭代父從軍,今有她代母劏魚,這是街市裡最教人印象深刻的一角。
聽到我說不趕時間後,她也望了我雙手提着的餸,也好奇地說了一句「好似幾重」,然後就開始刮魚鱗。比起魚販手起刀落的伶俐,她明顯是新手,刮起魚鱗時需要重覆刮兩三次,才把魚成功去鱗。
然後到最重要的劏魚,她落刀時小心翼翼,知道我正看着她工作,有禮地對我說「要你等耐少少,唔好意思」,我連忙說不要緊,着她慢慢來。雖然她是動作慢慢,工夫卻一點也不苟且,她很細心地劏開魚肚,挖出內臟,再用刀割開魚頭,把兩邊的魚腮取出,熟手魚販不用一分鐘完成這過程,她花了大約五分鐘,但這五分鐘,她的確認真去劏這條魚,而且還替我包好膠袋,放進我早已打開的另一份海鮮大膠袋裡。
我付錢後再問她,今日劏了幾多條魚,她只是哈哈地笑了起來,沒有回答我的提問。也許,她只是挨義氣代母劏一日魚,也許真的打算承繼衣缽,他朝成為一個手起刀落的專業魚販。
她劏的這條魚乾淨俐落,我回家後很簡單的沖洗一下,就放了滾油和薑蔥,煎香後再撞入清水,最後加入豆腐、芫茜和皮蛋煮一個湯。這魚很鮮,煮出來的湯也很甜,連小女兒喝後也連連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