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一覺後,我清晨買了些清潔用品,打算到天橋下,把油漆洗掉。若果這時候有警察來要求拘捕我的話,我也會如實招來,為了雪晴的彩虹,她睡病房,那我就睡牢房吧。

我到達天橋底的一刻,如我所料,有一名穿着西裝的男人,以及數名軍裝警察正在那兒,似乎在研究着那個傻瓜胡亂塗鴉。

我沒有考慮太多,主動走過去投案。向警察說了是我塗鴉的,並哀求給我一次機會,我會負責把所有油漆清理乾淨。

警察沒有表示什麼,反而是西裝男人向我投以訝異的目光。

「小伙子,你是在畫彩虹吧?為了女朋友?」西裝男竟然一語道破,他還自我介紹,着我稱呼他為Jonathan。

我摸摸頭髮,似乎這個西裝男不打算拘捕我,我硬着頭皮向他道出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坦白地告知他,是為了女朋友雪晴而畫彩虹,還有叫她一起來畫(不小心供了她出來),但她還未畫完最後一條橋墩,就昏迷了。

說到這兒,我低下頭來,想起昏睡在病床上的雪晴,眼紅紅的,眼淚不自覺地掉下來。

Jonathan拍拍我的肩膀,從西裝袋裡拿出一張紙巾遞給我,向我說:「小伙子,不用害怕,我們不會責怪你,我正在規劃這天橋底的空間,其實弄一道彩虹橋也不錯,你說是嗎?」

我拭乾眼淚,一臉茫然地看着他,「你說什麼?」

「我是一名城市規劃師,政府委派我規劃部分天橋底下的空間,看如何優化及改建,為市民提供休憩及康樂空間。」Jonathan說着,再從西裝袋裡陶出一張卡片來遞給我。

然後,Jonathan向身旁的警察說了數句話,他們就離開了,真的沒有拘捕我這個塗鴉狂徒。

「請你放心,我會安排工作人員為這天橋底重新上色,橋底的天花就髹上接近雲彩的白色,橋墩就依次髹上紅、橙、黃、綠、青、藍、紫,那樣好嗎?」Jonathan拿出平板電腦來拍攝了現場環境,然後輸入一些資料。

我無言以對,只好點點頭,「政府真的會聽民意嗎?那是我頭一次感覺到會。」

Jonathan笑着說:「原來政府給市民的感覺這樣差,我的任務就是從市民中找靈感。」

「告訴你一件事,數年前我在大圍附近看到一名小男孩冒着雨打籃球,於是上前問他為何不去室內體育館,他竟一臉不屑地對我說,哪有錢去打室內,如果有一個有蓋而又不用錢的籃球場的話,那就晴天雨天都可以盡情打籃球了。」Jonathan喋喋不休地說着他的規劃故事。

「你不是說大圍銅鑼灣村附近那個天橋底籃球場,是你規劃的吧?」Jonathan一說起有蓋籃球場,我就想起大圍那個獨特的有蓋籃球場。

Jonathan點着頭,把平板電腦的畫面給我看,內裡有一個天橋底籃球場的規劃圖,有點不可思議。

我看着眼前這個西裝筆挺的Jonathan,開始有點欣賞和尊敬他的工作來。「這道天橋彩虹,可以只延伸至多石街嗎?」我大膽地向他提出建議,因為雪晴只畫到多石街,想在那兒為她留個界線。

「嗯,那是女朋友的想法吧?」Jonathan又再一語道破我的想法,大概當城市規劃師一定有着高人一等的智慧吧。

「對,雪晴還未畫好這條橋墩,就倒下了。」我有點心痛地說,那可能是我一廂情願的做法。

「答應你,這彩虹是來自你和女朋友的浪漫構想,完工後希望能夠邀請你們一起見證。」Jonathan爽快地答應,然後問我索取電話號碼和名字後,就帶着他的平板電腦,瀟灑轉身走了。
「那我還要清掉橋墩上的油漆嗎?」我叫着他,其實我沒信心能抹掉所有油漆。

「隨你喜歡,但要留意不要遺下垃圾哦,每件一千五百元!」他頭也不回地答着,繼續向前遠去。

我最後把油漆和工具清掉,留下橋墩上的油漆,就離開了天橋。


一個月後,我收到Jonathan的電話,說天橋彩虹完工了,希望邀請我和雪晴出席,拍一張照片留念。

我向他說雪晴還未醒來,但我會到的。

當我看到天橋煥然一新後,不禁讚嘆起來,那些顏色看似平凡,但工整而均勻地塗在每一條橋墩上,有紅色、橙色、藍色和綠色,從轉角位置看過去,比起彩虹更立體,走一次進去,就如置身於彩虹之內。

「若果雪晴也在,她一定會驚呼!」我感激Jonathan兌現承諾,為我們創造了一條天橋彩虹。

「林寶山,長大後,有沒有興趣當一個城市規劃師?」Jonathan認真地問我。

「我想當一個天橋底規劃師!」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着,看着這條又愛又恨的天橋,希望能夠將所有的不快樂都轉換成美麗憶記。

Jonathan「哈哈」地笑了起來,「好一個天橋底規劃師,那我等你出身後,一起去聽市民意願,為社區打造更多天橋彩虹吧!」

Jonathan竟然也說些讓人毛管直豎的話來,害我不禁打起冷顫。

就在這時候,電話響起來,我馬上滑動屏幕接聽。

「林寶山,我要看彩虹天橋,你一定把它完成了,對不!」是雪晴的來電,奇蹟真的發生了。

「對啊,現在就過來,帶你看看我這個天橋底規劃師為你創造的彩虹天橋!」我一臉愉悅地說着,然後告別了身邊在偷笑的Jonathan,一支箭向着威爾斯親王醫院奔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