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悲劇(鼠尾草)》
有這麼一個故事湧到腦海:
昨天晚上,有個隨便的女孩子,蹓躂於酒吧和外國人聚集的不夜街頭,尋找睡覺的伴兒。
她沒有喝醉,為的是不想在明早醒來時,發現身旁躺著的是個低級的男人,為晚上嘴含過一根淋病陰莖而嘔吐。
她的直覺總是沒有錯,對挑選一夜情人眼光一流。她看上了一個男人,他的舉止自然狂放,彷彿酒就是他的血而醉就是他的家。
他們四目交投,街燈刺眼。男人離開他們的朋友,悄悄地跟著女人走進對面的另一家酒吧。
他們交談,讓彼此懷有足夠玉帛相見的好感之後,找地方睡覺。他們連常到的酒店都是一樣。一宿無話。
二人醒來後,待在床上長久地溫存,就像一對新婚夫婦。但早晨總是有盡頭的,太陽上升到最高點後,一定會落下。男人的表情一直帶著迷惑,最後彷彿想通了甚麼似的,又回復昨晚表現般瀟灑。臨別時,他認真地對女孩說:
「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如果你不是個隨便女孩的話,或許我會愛上你。」
女孩聽到這句說話,心裏非常痛。她無法表現出不在乎他的從容。她本來想以沉默帶過,但卻無法忍耐著。她哭了。男人慌張起來,向她道歉,解釋他的說話並沒有侮辱成份。
他這麼說:因為她實在太有魅力了,如果昨晚清醒一點的話,他或許會選擇以一個更正常更謹慎的方法去跟她結識,而不是立即跟她睡覺。
但是,經過這樣一試,他知道她只是又一個,只想找個伴兒睡一覺的女人。她需要的是男人,而不是「我」。他不會讓自己愛上內心無法安定的女人,以前愛過一個就足夠了,不想再來第二次了。
說出那句話雖然很抱歉,但是他卻確認了自己不再對她懷有依戀。這也是她所希望的吧,他說。
女孩一直在哭。男人沒法,自己先行離去。
那個男人有豐富的想像力,他在想,如果再待在房間多一會的話,或許她會那樣對我說起自己的事:
她會說,她在半年前才第一次做愛,跟她的第二個男朋友。而她記得很清楚,他們只做過四次,因為每次完事後她回到家,都會記下長長的文字,說出她的種種感覺,幸福與焦慮。
在兩個星期前,她才開始找尋陌生的抱伴。他是第三個。
她第七次躺在同一間酒店的床上,被第四塊陌生的血肉進入,卻是首次能夠在一個男人的懷內熟睡。
也是第一次,她在醒來時不再感覺強烈地不安。
她確認到,這就是男人,這是他的體溫,他的眼神。她在跟他說傻話,他咬她的耳朵而她吻他的鬚根。
她強烈否認這是愛情的感覺。她同時確認了一件事情,她並沒有看男人的眼光。
她從沒有感受過被愛,也沒有愛過甚麼人。
那個男人回到家之後,把剛才的經歷寫成一篇短短的故事。他把他的心長埋在這文字之泥中。沒有淚,他擔心種籽能否成功孕育,不知會長出甚麼花。
或許會是一根鼠尾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