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到一位好朋友家作客,碰上她包餃子宴客,我們就一邊做一邊聊起來。

「你喜歡吃餃子嗎?」朋友一邊問,一邊在揉麵團,做餃子皮。

「喜歡極了!」我笑著說。「肉餡做了嗎?會用什麼餡?」

「玉米、紅蘿蔔、免治豬肉。」她仰了仰下巴指向一旁已剝成粒的玉米與切成碎的紅蘿蔔,還有一盤免治豬肉。

「這個可甜了呢!真是女孩子口味。」我笑著去拌料,把紅蘿蔔用手榨一榨去水,然後把所有料倒在一起。為了平衡甜味,我就加多一點鹽巴,一點油及胡椒粉增加口感,再切少量姜末、一株香蔥,一同攪拌。

「我們女孩子大部分都無甜不歡呀!」朋友笑著說。只見她已把麵團揉成「冬甩」狀打圈,均勻麵團。

「什麼時候喜歡起了烹飪?以前也不見妳做飯呀!」我好奇地問。

「疫情之後多了時間在家,就學做了!也不知道合不合你那挑剔的舌頭呢!」她開始把「冬甩」切成塊。

「我不挑剔呀!什麼也吃,就是吃不多。」我笑著說。

「有在外國吃過什麼好吃的餃子嗎?」

「意大利餃子Ravioli很出名,不像中國的元寶形,Ravioli方方正正的,餃子皮用蛋黃和成,所以是橙黃色的,很漂亮。內餡可以用牛肉、豬肉、雞肉、羅勒、波菜、火腿、芝士...... 隨你口味混搭。可以水煮、可以上湯,可以用牛油煎炒,味道很好。」我一邊回憶在意大利的見聞,一邊介紹。

「找一次讓你做!」她笑著抬頭望了我一眼。

「我吃是可以的,叫我煮那可就失禮了,哈哈哈!下次陪妳去意大利餐廳試一試吧!」我尷尬的笑了起來。這不是自謙,一個廚師是要有大量經驗累積的,不是一個人吃過、了解過就會煮。大多看書上、電視上的名廚做起來很輕鬆,游刃有餘,自己興沖沖一做,卻手忙腳亂,一塌糊塗。

所以就我而言,我會認出這是一道什麼菜式、懂得品嚐美食,了解背後的文化,就是我可以盡最大的力氣和對廚師致與最大的尊重,然後把端上來的食物全吃下肚子。

「好呀!下次你請我吃意大利餃子!」言談間她已經把「冬甩」都切成了一段一段。只見她取出擀麵杖開始擀麵。
擀麵我是不會的,所以和好餡後我就閒了起來,看她擀麵。

「知道北方人會在農曆新年大年初一吃餃子嗎?」我找一些有趣的冷知識說。

「哦?真的嗎?跟我們很不一樣呀!」她正埋頭苦幹的擀麵。

「他們年初五也會再吃,俗稱破五。」

「什麼破五?」

「破五節呀!新年諸多禁忌,在破五節吃了餃子就百無禁忌!什麼也可以做可以說啦!」

「這多好!我們新年期間在父母面前很多話也不能說呢!」

「我可不去管這些條條框框的。」我哼了一下。

「真是麻煩的人!」她笑了起來,「那麼你喜歡意大利的餃子比較多還是我們地方的比較多?」

「我喜歡你做的比較多!」我不假思索調皮地說。

「哎吔!口甜舌滑!除了我的呢?」她笑著追問。

「吃東西嘛,要看心情,要看環境,要看誰做,要看跟誰吃。就說餃子吧!我在意大利吃Ravioli時是一個人去吃,那餐廳挺高級的,食物看上去也好看,可是我一個人去吃呀!就吃了一個寂寞!」這話把朋友逗笑了起來,我就接著說,「我有一次跟一位好兄弟參加活動,結束後隨便在街頭找一家餃子店吃,店子又小又骯髒,我們叫了一大盤餃子一起吃,喝起啤酒,一邊吃一邊說,話題一直聊不完,一大盤餃子一下子就清空了,啤酒一杯又一杯地添,吃得非常愉快,那頓餃子就很好吃!」我豎起了我的大拇指。

「一定是你太多東西說,不停地說,連餃子也吃得不知其味,所以你才說那頓餃子好吃呢!」

我訕笑著說,「這也有可能,哈哈哈!」

只見她已擀好十多塊餃子皮,我就跟她一起包餃子。

「在香港呢?有吃過什麼特別的餃子嗎?」她一邊說,一邊把肉餡鋪在餃子皮上,然後輕力揉合餃子皮,把肉餡完全包裹。

「我有一位朋友曾帶我到一座工業大廈裡一家餃子店吃餃子,肉餡是用黑毛豬做的......」我也聚精會神地包餃子,笨手笨腳地鋪一團肉餡在餃子皮上,粗魯地合上餃子皮,不料肉餡太多,擠了出來,我唯有尷尬地重做。

「貴嗎?」她已經做好了兩個餃子,手上已經是第三個。

「不貴,平民價錢。有和白菜的餡,也有和韮菜的。有厚皮的,也有薄皮的,我們就各叫一盤蒸餃子。」

「四盤不會太多嗎?」

「我們一行三個男人,我吃很少,剩下的都他們吃,我主要是吃吃它們的分別。」

「所以最後什麼最好吃?」

「這也看口味吧?我個人喜歡重口味,韮菜薄皮的最好,我覺得餃子皮太厚,味道就淡了。」說罷我放下了我做好的怪模樣餃子,開始做第二個。

「你的餃子模樣也太難看了吧?」朋友笑出聲來。

「我是管吃不管做!哈!」為了轉移注意力,我就繼續說,「那黑毛豬餃子也挺好吃的,豬油較多,所以吃起來滑溜,也比較香、多汁。」

「這一家也可以一試。」她又做好了一個,已經有六個了。

「我那時候還搭訕店家,他說得興起,就教我一個沾餃子的醬料。用日式芝麻沙律醬做基底,加一點醋,一點辣醬,最好放一些蒜茸,味道很好。」

「聽上去有點怪呢。」她笑著說。又做多了兩個餃子,相反我只多做了一個,兩個餃子都是怪模怪樣的,跟她的餃子放在一起,更是不堪入目。

「所以這是你吃過最好吃的餃子嗎?」她又問。

我想了一想,突然正經的說,「我吃過最好吃的餃子是媽媽包的餃子。這是一種家的味道,無論我那時在歐洲走到哪,吃著什麼奇奇怪怪的餃子,我還是惦記著媽媽做的餃子。她做的餃子是最好吃的餃子,過去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真主觀呀!哈哈!」她點了點頭。

「味道本來是主觀的呀!」我頓了頓,「小時候媽媽做餃子,我就在一旁幫忙,拌料、包餃子。那時候媽媽都買半肥瘦的豬肉,切成一片片,我就幫媽媽剁豬肉,而媽媽就切拌料調味。她的調味總是太淡,我那時常常以為食鹽很貴。」

朋友笑了出來。

我繼續說,「我包的餃子一直都很醜,從那時到現在也沒有改善。包好了一盤餃子,媽媽就煮,我就等吃,煮好一盤熱氣騰騰地放在桌子上,趁著熱吃。我那時吹涼了餃子皮就一大口咬,不料裡面的餡還是熱的,就熱到哇哇大叫。」

「你還有急性子是一直沒變。一會兒也一樣吃法嗎?」她嫌我包得難看,就把皮都收了,讓我看她包。

「我現在愛享受多了,先輕輕咬破餃子皮,吃了餃子皮等肉餡涼後再吃肉餡。」

「留著好的最後吃?」

「是的,我吃東西都是如此。」

「所以以後我看你先吃什麼,就代表你不喜歡吃什麼吧?」

「也可以這樣說。」我笑了笑。

「好了!包好啦!我們去煮吧!」她托起一盤餃子,十多個餃子呆呆地躺在盤裡,非常可愛。

「水煮、上湯、清蒸、生煎,妳想怎麼煮?」我邊洗手邊問。

「你想呢大食家?」

「一半水煮、一半生煎如何?」

「生煎是什麼意思?」她把餃子分成兩堆。

「就是直接煎餃子呀!有些人是先把餃子蒸熟再煎,這樣味道就不好,但生煎很慢,要有耐性。」我指了指湯煲,示意她燒水。

我則開了火,預熱了平底鍋再下油,油熟了之後就同一個方向放上餃子。

她看了看排列整齊的餃子笑著說,「你平時有煎餃子這麼整齊有多好?」

「排列整齊一面倒是去分辨哪一邊煎好了,如果隨便放,很容易忘記次序的。」說罷調至慢火,慢火細煎。

「這樣煎要等多久?」朋友笑了笑。

「猛火會把餃子皮弄焦而內餡不熟的。」我看了看她的沸水,「水沸了就把另一半餃子放進去,偶然要攪拌,否則餃子沉底會粘鍋底的!」

她攪拌了片刻,就蓋上了蓋。不久我盛了一杯自來水倒進煲裡,她就問為什麼。

我解釋,「餃子難熟,所以要為沸水降溫,沸騰的水很容易把餃子皮弄破煮爛。加了冷水的餃子皮也比較好吃哦!」

最後一盤生煎餃子一盤水煮餃子煮好。一些煎餃子煎過了頭,一半都焦黑了,而一些水煮餃子煮爛了,又粘了鍋底,最後洗鍋的重任就落在我手上。

我一邊洗鍋一邊被朋友嘲諷,「怎麼說起來像模像樣,做起來一塌糊塗呢?」

我訕笑地說,「我說過我管吃不管做嘛!哈哈哈!」

2022-0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