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經過一個地盤外圍,看到臨時搭建的欄河上,整齊放了多組一排四個的安全頭盔,頭盔是倒轉的,上面承載了一些泥土,泥土上種有不同顏色的花,我稱之為地盤花。開初有個很不愉快的想法,這些安全頭盔是否曾經也有主人,而它們的主人是否不存在了,留下了頭盔,其他工人讓它們化作春泥更護花,才會出現這些地盤花?

建築工人付出汗水與勞力,也許像Shine的《燕尾蝶》歌詞,摘去鮮花然後種出大廈。工人在種出大廈後,卻又用安全頭盔種出鮮花。香港住屋需求殷切,人人都要住樓,一幢數十層高的公屋,可以在一年半載就能完工,有時候工人要趕工至半夜,有時候帶着疲倦的雙眼工作,涉及建築工人的工傷意外頻生,甚至讓人聽得麻木。

看着一個個頭盔整齊排列,我聯想到士兵上戰場打仗的頭盔那樣,若士兵陣亡了,頭盔會被人遺留在戰場上,或會被同袍將之放在步槍上,底部擺放軍靴,頭盔作頭、槍為身、靴作足,這樣擺放一個臨時墓碑,作為對陣亡士兵的悼念。

這些地盤花的用意應該(當然不想)不是悼念傷亡工人,估計只是將一些舊頭盔循環再用,為環境增添幾分生氣。只是在心理上,保護工人性命安全的頭盔,變了能夠盛載鮮花生命的花盆,總是予人一種轉生的感覺。

頭盔最初用於戰場上,有統計指戴頭盔打仗後,軍人的死亡率會下降超過三成。在建築地盤裡,戴頭盔工作的傷亡率亦會相對下降,騎電單車的人亦然。而戴頭盔亦在社會裡引伸到自我保護,諸如又要威又要戴頭盔。

建築工人的頭盔是生命財產的一部分,為了種出更多大廈,他們都在日夜趕工。酷熱時,有時經過地盤會看到他們脫下頭盔抹汗;嚴寒時,頭盔的保暖作用有限,但總能阻隔些少寒氣。

我看過有工人在午餐時席地而坐,脫下頭盔在急忙地吃着飯盒。他把頭盔也倒轉擺放在地上,頭盔變了一個可載物的容器,他把兩枝獲分發的樽裝水放在頭盔內,匆匆吃過飯後,就拿了其中一枝水並扭開蓋,把水快速地灌進喉嚨內。

地盤花的象徵意義除了是一份環保外,我認為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每個頭盔都盛載着一個工人的汗水及背後扛起一個家的故事,他們努力而產生的養份,絕對可以栽種出茁壯成長而鮮艷的花朵,而每一朵花,都表達出對工人的一份讚美。

下一次經過地盤時,若能遇到這些地盤花時,不妨花少許時間去欣賞它們。也許可以隨意詢問附近正午餐的工人,問他們是否喜歡這些地盤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