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到座位上,阿堅低頭背默無止境的生物生字,而我就邊聽ipod邊觀察對面的情況。
隔著圍板,我當然看不到她的臉。但側起耳朵的話,似乎可以聽見她拿著鉛芯筆劃在紙上的聲音。
腦中不期然地想像她的表情。
我一直認為如果真的喜歡讀書,到哪裡都可以讀;要是根本讀不入腦,就算去到外太空四周空曠萬物無聲都沒用。簡單來說,找這種監倉似的地方困住自己,只不過是裝模作樣的行為。
然而,那個孖辮女孩卻給我不一樣的感覺,彷彿當她專注時,世界上就只有她自己和練習簿,而外間的一切,無論是我或者阿堅,都只是圍繞著她飄浮的微塵。
這樣的女孩,我是第一次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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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堅會找我幫忙,原因我很清楚——我中四時拍過拖。
其實也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小息時偷偷在後樓梯約會,中午外出一起吃lunch,約定一起放學拖著手回家,晚上再傾傾電話,都是正常情侶會做的事。
我當然很想再進一步,但在kiss之前,我們已經分了手。我是被甩掉的那個。
後來我才知道,我被分手的原因是……她喜歡的師兄來追她了。
是的,她有一個喜歡的師兄。
而我,只是一個她不討厭的男友代用品。

所以,雖然我表面上不肯認輸,其實心底裡也不肯定自己能不能幫到阿堅。
當時初戀會選擇我,只因為我是一隻隨傳隨到、任勞任怨的兵仔。如果依照我當初的方法,阿堅也很可能會成為一個低等兵。
「但係……起碼你拖過女神隻手先呀!」
我不知該怎樣才能讓他明白︰拖過又怎樣?那掌心的溫暖,終究不是屬於我的。
與其做一個即棄的男友代用品,從沙漠跌入冰河,從天堂直落地獄,我寧願,從來沒有開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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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正想到一半,對面位突然傳來沙沙的動靜。聲音極細微,彷彿不想吵著別人般小心奕奕。我拍拍阿堅,叫他開始收拾東西。
我的計劃是,當孖辮女孩離開時跟她一起拉門而出,首先幫她頂著門以示風度,然後再跟她聊天交換名字。
怎麼想都天衣無縫啊。
果然,不到三分鐘之後,孖辮女孩揹著一個白色的大布袋,往門口走去。
我跟阿堅連忙站起來,跟在她的身後。但阿堅剛才還沉醉在生物學裡,東西沒來得及放回書包,一手拿著筆袋一手拿著橫間簿,顯得相當狼狽。
他拉著我,壓低聲音︰
「(喂……真係要咁急?不如下次……)」

「(你仲想等到幾時?又係你自己話就嚟考試驚佢唔會過嚟。)」
「(咁……應該點都會嚟到考完晒卦……我今日無吹頭呀,件衫又……)」
我心中又罵了兩句髒話。來到這地步,他竟然還想縮沙?
當然我也明白,覺得自己不夠型是面對女孩時的大忌;但阿堅身高足足180,高瘦加上書生外型,我覺得對這個純樸的孖辮女孩已經綽綽有餘啊。他再說這些話,都只是為懦弱找借口而已。
我想著要怎樣罵醒他時,孖辮女孩已經走到自修室門外。眼見自己跟女神相隔了一道玻璃門,阿堅意志更加軟弱︰
「(人哋都走咗,咁樣特登追……會唔會嚇親佢?)」
在阿堅猶猶豫豫的同時,拉門相遇的最佳時機已過,於是我也不禁困惑起來。說不定等明天再試一次更好?但是……
沒想到當我定神一看,孖辮女孩竟然還站在玻璃門外,背向我們動也不動。
『機會嚟啦,飛雲!』
我彷彿聽到有人在耳邊這麼說,然後看到上天向我射下一束啟示之聖光,於是我想也不想就撇下阿堅,直接跑過去拉開那扇沉重的門。

我和她的故事就這樣開始了。

by又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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