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那個舊區,那些舊樓。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們看上來還是那麼殘舊。
底層上層還是小商店和住戶,還有那些嘩眾取寵的招牌。
就在近幾年附近才有快餐店便利店,質素卻不如茶餐廳雜貨店。
雖說裝修豪華,卻少了那份人情味。
我想,這一切都變得太快。

想回來,我最快樂的時光早已逝去。
兒時那還未變成工地的公園,放學後經常與小學同學到那兒玩。
還未有智能手機的年代,玩的就只有捉迷藏、包剪揼。
有零用錢就到那雜貨店買玩的吃的,還真揮霍。
每次時間到了,媽她都會走下來叫我吃飯。
那時我每次都反抗,現在想起才覺得自己幼稚。
那時還真辛苦了她。

辛苦的不只得媽一個,還有那拚了老命的老爸。
因為家中樓下的報紙攤收入不多,還需要其他收入來支撐家庭。
他我每天五時人已不見,幸運的就能準時回來吃飯,卻時常不見人。
那時他一回來,我都珍惜這機會和他玩耍。
卻只能跟他玩耍,再沒有機會和他談天。
某年生日,他承諾會和我吹那八根蠟燭。
卻想不到,那天他因過勞而死。
那時,媽沒跟我說真相,只是說爸他又要加班,叫我原諒他。
還記得那時我還抱怨老爸,知道真相才覺得後悔莫及。

老爸去世後,媽她只能靠當時爸幫我存下的大學錢和媽那少得可憐的兼職工錢過活。
那些一段很短的時間,大概只有三年。
然後,就連我唯一的親人都去世了。

那晚她躺在醫院,臨終時才跟我說老爸的事情。
雖然那時我還未算成熟,卻哭成淚人,就像我失去理性一樣。
那時我哭得不受控制,臨終時我一句說話都沒發說出來。
我還是後悔當時一句謝謝也沒說,覺得很對不起他們。
現在就只能對著那石碑,想說也不出口。

後來,我就只能靠着那報紙攤和我的兼職工資過活。
我沒有申請宗援,亦從來沒有向人借錢。
每天,我都吃着那簡單地飯菜,沒有再吃那些零食。
放學後,我不是去做兼職,就是溫習做功課。
然後,就出現了影響我最深的人。

中三那年,我結識了他-阿健。
初時大家還是當作是陌生人,然後經過無數的課堂、多次的活動,令我對他產生感情。
經過什麼課堂,什麼活動,都已經多得記不清楚。
對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每次有考試都一定會陪我溫習。
因為我又要兼職,又要看守那報紙攤,所以他都在報紙攤裡教我。
由不懂到熟練,他真的化腐朽為神奇。
也許,我就是因為這點而愛上他。

漸漸地,他每天放學都習慣到那報紙攤陪我。
有時和我溫習,有時陪我談天。
那是我倆還是天真,說着如果我們有一天結婚,那些囍帖會怎樣。
當時還拿了一張月曆畫了張囍帖,畫功還不算太差。
還想到那街,替我們設計最特別的囍帖。
沒想到,那張封塵囍帖最後就只能苟存在我的抽屜中。

就這樣到了中七,會考亦考完了。
他如常到那報紙攤,陪我聊天。
但他所說的,並不是如常他說的話。

「我要走啦,我唔可以再同你一齊。」健說。
「點解講埋啲咁嘅嘢呀?⋯我係咪做錯左啲乜?」我說。
「唔係呀⋯真係唔關你事,我父母要我去英國留學,我短時間內都唔會再返嚟香港。」
「咁突然?點解你唔早啲同我講?」
「因為我每次想講嘅時候⋯⋯我都覺得好唔捨得,唔想你因為我要留學而咁快離開我⋯⋯」
「點會呢⋯⋯我唔係咁膚淺⋯⋯但係我都好唔捨得你要去英國⋯⋯」
「但係為咗我前途,我都冇辦法⋯⋯咁總要犧牲啲嘢嘅⋯⋯」
「咁我哋第時⋯⋯仲有冇機會再見?」
「有嘅⋯⋯總有機會再見⋯⋯」
「我就係要特登係離開前同你道別,因為我都唔想後悔,我唔講咁多啦⋯我要趕機啦!」
最後,我連道別的機會也沒有,他便走了。
我以為能夠一生一世的愛情,就在這一刻結束。

後來一次的檢查,發現了我被遺傳了母親的癌症,還到達了末期。
即使可以醫治,我亦沒有這麼多的藥費。
而我的家亦被政府納入重建範圍,將要變成那些高樓大廈。
那報紙攤早已被當賣,變成時代的犧牲品。
我的病情開始惡化,連走路也需要扶手才能走得動。
行路的速度變得慢,就連上路也有困難。

就在今天這收購的最後限期,我勉強地走了一遍附近的大街小巷。
原本那些雜貨店小食店,早已變成水貨客的基地。
原本生意旺盛的茶餐廳,一早已人去樓空、被招租的招牌鎖得緊緊。
更不用談那個公園,早已開始那永無休止的挖掘工程。
我的步速慢得可憐,幸好附近都沒什麼人。

也許一切根本就沒有永遠,只有過去。
今日過後,也許這一切也不復存在,無一例外。
或者,不是其他人太快,只是我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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