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燈光昏暗的自修室𥚃,曾經有著兩個最晚離開的學生。
桌上佈滿了地理和數學的書和工作紙,一層層的夾在一起。
就是永遠時間到了,溫習和功課還是未能完成。
要老師走進來要關門,才會説「下次再做吧」。
要是說緩慢也不是,要是説惰慢也不是;
我想,大概只是我不夠努力吧。
跟我一樣選修了地理科的她,一開始成績還算不錯。
雖然不算是班上數一數二,但能在高中拿到合格的已經算不錯了。
這學校亦不算是名校,所以要求也不算高。
但坐在她隔壁的我,那時常常看不見她。
不知是什麼原因,就是聽說她常常請病假。
由於我跟她讀的不是同一班,而且也不是經常經過;
所以那時即使她上課了,我也沒問太多。
我們開始有交流的時候,大概就是大考之後的派卷日。
我當然是緊張自己的成績,因為如果不及格的話,便要去重考一次合格的。
好運的是,我比自己心想的更高一點。
然後出於好奇的我,看一看她的分數。
「呃⋯你居然不及格⋯⋯」我震驚得漏口説了出來。
她一言不發,大概是不想理我吧。
「你只差幾分就能及格了,要不要拿給老師重新對一次?」這樣的話或許能夠挽回那幾分。
「沒用,我有些根本沒做。」她決絕的說。
然後我,怕會得罪她什麼,只能啞口無言。
到了下學期,雖然她上課的次數慢慢增多了;
她小測測驗的成績還是已經不如過去,可説慘不忍睹。
要學要考的內容也越來越多,還要像層層疊一樣背上去。
要是寫錯了什麼,還是忘記了那重點;
就會可能不合格,然後就要輪迴着補考的命運。
我也有好幾次不合格,被折磨得不像人形。
更不敢想像她的成績,要被輪迴多少次。
有一次,老師要我們在堂上完成那份厚厚的工作紙。
「沒做完的不准離開」,這句說話不斷在腦中迴盪著。
有些快速的完成了,有些偷偷的離開了;
每次有人離開,都很難不去理會。
我在書本裏不斷翻來翻去,就是要找那幾句例句。
慢慢地,同學一個個的離開,最後只剩下我們和老師。
「你們完成後交到我教員室外的抽屜裏吧。」大概是忙着更改其他工作紙,老師説了就馬上離開了。
我本來也沒留意時間的,但抬頭一望,窗外已是一片昏暗。
再看看時間,原來已經七點了。
未完成的也沒偷走的,就只剩下我跟你。
我看看你完成到哪裏,原來也跟我差不多一樣進度。
「呃⋯你能教一下我嗎?」我看難得進度比我快一點,能不能從中偷師。
「唔?別看我做得那麼快,我只是將一堆不懂的題目留空了,才跳得這麼快。」
我呆了一呆,然後問:「那麼你還有多少沒完成?」
「⋯大概有七頁吧。」我勉強地聽到她說。
要是這樣做下去的話,真的不知要何時才會完成。
然後我厚着面皮,問了你一句「要不要我教一教你?」
你對着工作紙深深的嘆了口氣,「好吧。」
我把我做過的題目在她的書本裏找回來,一題一題的引導她完成。
大概把這兩份工作紙做完的時候,已經快八時了。
我們把工作紙交到抽屜後,就快快趕回家𥚃。
「要不要找天你幫我溫習地理?」她在離開學校時問我。
「好啊,找一天我們有空去圖書館複習一下吧。」希望她成績變好的我,爽快的答應了。
自此,我們放學後有空就會去自修室溫習。
答應過她的我就幫她溫習地理,由初時最基本要背的幾句也不懂;
慢慢記得大洋中脊是在甚麼板塊邊界,牛軛湖是怎樣形成。
畫圖也不算辛苦,要把什麼什麼的形成過程全部背出來;
記得也辛苦,不懂教人的我去教她更是困難。
所以很多時候,我們都會留得很晚,等圖書館關門才離開。
「你懂不懂這題怎麼做?」我拿起了那份在堂上想了很久也不懂的數學工作紙,給她看了一下。
「哦,原來是數學。你早一點問我嘛,我最擅長就是數學了。」
「也是的,你好像地理不太好之外,其他科目也不錯的。」
「也別這樣說,我在班𥚃也不是最好的那幾個,也沒你想像中的好。」
「是嗎⋯你在精英班的壓力也很大的吧,但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
說到這裏,她沒説什麼,只對著那份紙發呆。
「⋯想到怎樣做題了嗎?」我問一問她。
「⋯呀呀,對了。這裏應該先將x代入到1⋯⋯」
記得有一次,我們罕有地提早完成了功課和溫習。
大家有點不知所措,最後還是決定離開學校。
貪吃的我剛好經過附近的小食店,問一問她「要不要吃小食?」
她想了一想,還是答應了。
大家各買各的,一起坐在車站附近的公園。
就像那些經典的場面,天色昏暗下;
橙黃的街燈不協調的照射在長椅上,坐著的就只有我和她。
看着前面的車站一輛輛的駛過,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本來在圖書館裏還怕說話太多,但一出來外面卻一句話也不敢說。
本想一起填飽肚子能夠催生一些對話,現在卻是這麼尷尬。
「我吃完了,我先回去了。下次見。」
最後我還是一句沒說的,就這樣目送她離開。
就這樣,一直到了中六。
那段期間,要是你生病了沒有上學;
我也比以前更着緊你,要是見不到你自然也擔心。
那天你請了假忘記告訴我,我坐在自修室一直等到關門。
每次有人把門推開,我都會自然的看了一看是誰進了來。
即使是知道你進來的機會很低,但是仍然莫名的期待着。
即使是失望,但仍然覺得是值得的。
我知道,在這三年來,我慢慢的喜歡上你。
我一直在學怎樣去愛一個人,怎樣才為之足夠。
是的,我這樣說是很突然。
我一開始也是對你沒有感覺,但在我們互補不足的同時;
或許你也看出來了,這大概日久生情吧。
我心底裏,一直害怕着一件事。
怕自己未學會愛上你,就已經再沒法見面。
畢業過後,就再沒有這種機會自覺到自修室一起溫習。
我嘗試不太誇張的討好你,你卻反應不大。
我嘗試用盡全力去討好你,你卻會錯意了。
我很想直接說出「我愛你」,卻要比死火山爆發更難。
到了我真的說出口,你那天卻剛好沒上學。
我們最後一次留在自修室那天,是最後上課天的前一日。
我們照舊的為對方溫習地理和數學,還有那些DSE答題技巧。
「你DSE目標是什麼?」我突然提起。
「分數能上學士課程吧,雖然是很困難。」
「學士⋯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讀上去呢⋯⋯」
「那麼你的目標是什麼?」
「呃⋯我只是想能夠合格,拿個332222就好了。」
「你父母比較寬鬆吧,我的比較⋯⋯算了,還是希望你拿到合格吧。」
「那我們之後還會去繼續溫習嗎?」我趁着她離開自修室前,問一問她。
「我們手機聯絡吧。」
在那天之後的一兩個月,我們還算是有在手機上聊天。
與其說是聊天,我們也只不過是互問答題罷了。
當我嘗試真正聊起來的時候,她卻只能說她在忙。
然後在考DSE的那幾個月,我們甚至再也沒有發訊息。
我也在努力的獨自溫習,大概她也有她在忙吧。
只是一溫習到地理和數學,就很自然地想起跟她一起過的時光。
然後就很想再跟她一起,再到那燈光昏暗的自修室裏溫習。
「放榜那天,老地方等。」在放榜前的一個月,我發了這句給你。
那天我拿到成績表,全部合格連數學也拿下了3。
但我在意的不再是自己的成績,而是你。
我一大早就已在校門等著,就是怕錯過了找不到你。
拿過成績後我急着去接受學位,然後馬上的衝回來。
再回到那熟悉的自修室,還是看不到你的蹤影。
我一直等著,也打了好幾次電話給你。
卻一直說未能接通,發信息給你你也恍似看不到。
我一直等到關門了,也未能等到你的出現。
在那尷尬的公園上,我在長椅上再次吃着小食。
街燈大概經過這段時間也壞掉了,沒有以前那麼明亮。
大概不同的,是我已經知道應該要說什麼。
在腦內不斷浮現一句句的,一句句的那時沒說過。
我看著在我旁邊的空位,心裏只能想著無數個為何。
就像跟你同舞一樣,如我是笨拙的一跌一碰。
當我跳得出來了,我卻早已損失了你。
一直以來,為何都無法令我完全喜歡或者討厭你?
為何未能等到我開竅,你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為何未能讓我死去便要認識你」難道我跟你做的一切;
就只是為了讓天使可問我,我的舞步跳得可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