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死我了!怎麼會有這麼呆笨的男人?」我一邊在商場裡無目的地閒逛,一邊在心中咒罵著。

大家來評評理,哪有人表白的時候會說「妳想一起就在一起吧,我是沒所謂啦」?你沒所謂又跟我瞎纏這麼久?你找我來消遣嗎?要消遣也帶我去一家高級點的餐廳啊!為甚麼只能到這種充滿小鬼尖叫聲的家庭餐廳?

當他跟我這樣說的時候,我簡直是怒不可歇啊!忍著把一杯冰水潑過去的衝動,我起身就走,沒有理會那不小心碰翻的椅子,一聲不哼的走出了餐廳,在門外截了台計程車,隨口便向司機說要到這商場來。

在車上,我轉念又想,我是不是還是衝動了一點?畢竟自己距離青春少艾有點距離了,不能再像以前那般火爆,不是嗎?

「管它的!明明錯不在我啊!」這是我的階段性結論。

百無聊賴地從貴死人買不起的名牌店走出來的時候,見到一個彷彿認識的身影在不遠處從另外一家店裡走出來。我定睛一看,那…不是我的前男友嗎?

就如很多白爛的言情小說一樣,他的目光剛巧向我這邊移過來。

他揚了揚手,對我打了個招呼,然後走過來。

「妳怎麼在這?」他問我道。

不可以嗎?

我隨口答道:「逛街啊。」

我和前男友在分手時還算和平,並沒有動刀子,所以這幾年我還是會跟他偶爾在網路上有聯絡,但已經有一陣子沒有見過面了。

我暗暗的打量他,只見他一身深灰色襯衫,米白色的blazer,跟上衣品牌不同但顏色相襯的長褲,看來他好像是比以前懂穿衣服了。唯獨是他腳上還穿著一對有點殘舊的黑色球鞋,跟一身打扮完全不搭。

但讓我不忿的是,他的面容沒甚麼改變,而且身形還是跟以前一樣瘦。可惡,男人在五十歲之前都不用保養的嗎?

「穿這麼漂亮的衣服,要去約會啊?」我瞇了瞇眼,說道。

「不是啦。」他失笑。

我留意到他的右手拿著一個膠袋,問道:「這是?」

「是電玩遊戲啊。這個禮拜遊戲店清貨大減價。」

嘖嘖,沒想到和我分手之後,他變了個宅男啊…

正當我為他暗自搖頭嘆息的時候,他問道:「那…妳有時間嗎?要不要找個地方坐下來?」

沒想到這傢伙過了這好幾年還是用同一句對白來約女生。

在商場的美食廣場,剛才在餐廳沒有吃飽的我,狼吞虎嚥地吃過漢堡加薯條套餐之後,開始啪啦啪啦,憤憤不平地向前男友訴說我那個還未能算是男朋友的男朋友的種種事情。

前男友聆聽的時候都只是抿著嘴,不時嗯啊呀啊應著,間中喝一口咖啡。

「你說喔,我是不是很可憐?」我在結尾時問他。

他只是攤了攤手,說道:「這是命運啊。」

「甚麼命運?」

「妳就是註定這輩子都只能遇上我這種不解風情的男生啊。妳要不就孤獨一生,要不就要主動生擒對方啦。」

他說罷還「哈哈」了兩聲,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你去死吧!」我氣得拿皺成一團的紙餐巾丟他。但他偏了偏頭避過了,並沒有命中。

所以他說自己不解風情真的沒錯。當女生氣在心頭的時候,讓她丟中消消氣不是作為男人最基本的風度嗎?為甚麼他總是這麼愛面子?

他起身拾起地上的紙團,把它丟進了垃圾箱,然後再回到原位。

我問道:「那你現在怎樣?」

「沒怎樣啊。宅男一個。」他又攤手。「都怪妳啦。自從和妳分手之後,我都不再敢跟女生有瓜葛了。」

他口裡雖然那麼說,但表情卻是一臉沒所謂。也許,這就是我和他當年分手的原因吧。

我只瞪了他一眼作為回應。

「好啦,別說我了。」他說道。「那妳打算怎樣?」

我翻了翻白眼。「可以怎打算?難道我拿鎗指著他要他跟我表白嗎?」

他說道:「他可能是不好意思說出口吧?寫出來會不會比講的容易?」

情書?這招聽來似曾相識啊。

我扁了扁嘴,說道:「寫情書表白的男生都不可靠。上一個寫情書給我表白的男生,跟我在一起之後,就沒有再寫過一個字給我了。」

前男友一臉無辜。「那時候我和妳天天在學校見面,所以沒有想到甚麼寫給妳嘛…我是有嘗試寫情書給妳啊,還要是用紙筆那種,但最後沒有寫完而已。」

「為甚麼?」我問。

「因為我在社團的辦公室把信寫到一半時,幾個朋友走了進來。當時我和妳還未公開交往,我不好意思給他們看到,便臨急臨忙的把信塞到一邊去。但是,之後我怎樣找也找不到了。」他說。

不是吧?若是後來那半封信被人發現的話,那豈不是成了學弟妹間的笑柄?

「說怎樣也好,都已經過去了。」我呼了口氣,說了句回首往事過後最常說的話。

「是啊。」前男友說道。「啊,對了,妳記得今天是甚麼日子嗎?」

「今天?我記得啊。」我失笑。

「時間過得真快啊。一轉眼已經五年了。」他說道。「這也算是個值得慶祝的日子吧?」

「有甚麼好慶祝的?」我瞇著眼說道。

難道我要唱《分手快樂》嗎?

「就是要慶賀我們分開這五年來,大家都別來無恙啊。」他說著還舉起他的咖啡。

我沒好氣地拿起汽水,跟他的杯碰了一下。

等等,若這是真的值得慶祝的話,為甚麼我和他會在這毫無情調的美食廣場?這真的是我的命運嗎?

翌日下午,在家裡收拾雜物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我在大四那年所用的筆記本。我把灰塵拍走後把它打開,只見除了上課時抄下的筆記和無意義的塗鴉之外,在每一頁的頁邊還寫著一些字。那些字雖然不同顏色,也大小不一,但筆跡就只有我和前男友的。

那時候,我和他在一起上課時,都是通過這筆記本來對話。當時的我們,不論是肉麻情話,一般的聊天八卦,是日心情,甚至吵架冷戰,鬥氣拌嘴都一一記錄在案:

「嗚嗚,期中考我都不懂得寫…都你啦!昨晚一直纏著人家在網上聊天。」

「我跟你說喔,你知道M君跟K小姐表白了嗎?」

「人家的那個親戚來了啦。你不要理我好了。」

「最喜歡你了!親一下!」

「我最討厭你了!你這大笨豬!豬頭!」

看到一半的時候,我不禁笑了。

也許,即使我始終沒有收到前男友那封未寫完的情書,但在這筆記上的隻言片語串連在一起之後,其實不就是一封長長的情書,刻劃著我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時光嗎?

也許,我應該慶幸的是,雖然這筆記簿已經凝結在過去,不會再加添一字一句,但我可以打開新的一本筆記,和另外一個人一起譜寫往後的故事。

電話響起,把我從發呆中拉回來的時候,原來已經是傍晚,天色開始暗了。

線路的另一端,是另外的一個他。

聽過他的連聲道歉之後,我呼了口氣,對著鏡子裡自己微微一笑,說道:「若你真的知錯的話,也許我還可以給你一次機會…」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