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夢者,搏啦!》
「請為你的作品解說一下。」
評判先生坐在阿沉面前。
一張長方型的灰色辦公桌塑膠似的製料,桌面是一塊面積跟桌面一樣的玻璃,玻璃下壓著的是印刷商送贈的年曆卡,像個手提電腦的大小,不知道評判先生這一年內有看過年曆卡幾次。
「啊!」
阿沉像個孩子般好奇地對評判的辦公室審視一番之後回過神來。
除了眼前這張辦公桌、立在門框旁的鐵皮書櫃、牆上的懷舊風掛鐘,還有是阿沉早就察覺出評判先生對他的參賽作品所流露出的不解和不屑。
看樣子評判先生其實早就在心裡選定了這創作比賽的優勝者了,竟還願意給予阿沉機會為作品說話是為了甚麼?
阿沉稍挺一下從一開始已倚在椅背上的背部:「這次抽籤得到的題目是『盜夢者』。」
他看著擺在桌上的一幅畫。
畫紙潔白得就像一件全新的校服白襯衫,找不著半點污垢之餘甚至還看得出、嗅得到物料上豐富的化學漂白劑。
「能得到這題目對於參賽者來說是一種天大的幸運吧?『夢』,多麼能發揮創意的一個題目。」阿沉望著他在畫紙上以鉛筆繪畫的人像。
普通的女性頭像,用一種淡淡透出介乎墨綠與黑碳的深色線條勾畫出輪廓、頭髮、眉毛、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則因懶惰而用「反正怎麼也得畫出來的頭髮」所遮蓋了。
看著因懶惰而省略不畫的耳朵部份,阿沉心不在焉地聯想到耳殼的偏涼體溫。
「套用現今人們喜歡的用語心愛的人物是稱呼為『女神』吧?」
評判先生耐性十足地維持著同一種姿勢聆聽阿沉對畫作的解釋。
「畫中人不是虛構的人物形象,是一位實實在在能觸摸得到的人類。」
阿沉補充:「但可能真實的樣子跟繪畫出來的會有些許差別,那是因為我實在不擅長於刻畫人像。」
阿沉一下皺眉,想到這補充絕不可能為自己加分,甚至還可能在僅餘的分數中扣減一截。
「她是一個我曾經非常實在地喜愛的一個女人,那時候她十六歲而我二十二歲,在如此這般年少的年歲背後應該藏著不少夢。」
阿沉對著評判先生說,又再心不在焉地在對比著真人眼睛的複雜線條和黑白畫的單調。
「可是,就因為她出現在我的世界以後,為了照顧和保護一個普通的女人,我得放棄我的夢想。」阿沉在桌下舉起姆指:「音樂創作,那時候我有寫過一些簡短的音樂,但真的很簡單,完全不入流。」然後是食指:「劇本,內容都老套得很不說也罷。」再來是中指:「後來寫寫小說也好,就是在網絡上任何人都可以發表的那種。」
數著數著,阿沉已三十歲了。
好像就這麼在生活拼搏中用小刀一下接一下的削去各種夢想的可能。
「要不是因為她,我早就在青春的最後一段將我的夢發展個盡吧?」
阿沉掩藏不住仇恨的眼神盯著畫中人看。
「那麼這女人現在怎麼了?」評判先生問。
「在家裡啊!呃,好像扯遠了。所以接收到『盜夢者』這題目,想到的就是她。」
阿沉補充。
這補充大概說不上是甚麼解釋。
就是人到了這麼一個年紀,關於夢想都沒甚麼可失去了,也正因為如此才可在不帶備裝甲的情況下勇敢地向前衝。
機會,或許是最後一次。
不衝進去,或許就錯過了。
阿沉一直這麼認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