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女168》

「隨便看看啊,這些都是新款。」

店員鬼魅般突然出現在她身旁,嚇得正在放空思緒的她稍微顫抖一下。

她,時常會被突然閃身而過或突然出現的身影所嚇。
膽量之小,與一百六十八公分,人稱標準高度的身形不成正比。

「嗯、好,我在看。」
她微笑點頭。
從這靦腆的神情,亦難看出她的職業也是一位店員。

「要給你推介一下嗎?這些是上星期推出的新貨款式,這雙的顏色跟你這身衣著很配。」
鞋店店員將陳列架上一雙粉綠色鞋子拿下,如抱小貓般捧在手裡。

「嗯……」
她微笑盯著店員手裡的鞋子。
粉綠色漆皮圓頭高跟鞋,兩吋半左右的鞋跟上有著銀色金屬蝴蝶結的裝飾,氣質甜美如一顆馬卡龍小圓餅。

「我不穿高跟鞋的。」
她說,卻瞄到了同為店員的對方正穿著一雙白色高跟鞋,是陳列架上左二位置的同款。

「不穿高跟鞋?這不是很可惜嗎?」
店員嘆息著正要將鞋子放下的時候,她約定的友人正好出現。

「買鞋子嗎?這雙好啊,很適合你。」
她搖搖友人的手:「不是。」

「趁電影未開場便試試看吧,反正都不用花錢,試穿了也不一定要買,而且我想你會穿得好看。」友人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你有看過我穿這類鞋子嗎?」
「有吧?」
「沒有,認識你的時候我已沒有再穿了。」她望向店內另一邊擺放的男裝皮鞋。

「那就應該買幾雙啊。」友人說。
「呃?」
她以一貫的放空神情望向友人,略嫌空洞的眼神,完全不似一個已及應該看透世情的知性年紀。

「呃?」友人皺皺眉:「多打扮一下出門,到外面走走看才會遇上好對象。」
「是這樣嗎?」她那股虛浮如牛油紙的眼神看著面前一系列的高跟鞋:「聽說我已長得夠高了,沒需要穿這類型。」
「誰說的?像你這種身高的女孩滿街都是,不好好打扮一下誰會看到你?」
友人拿起一雙杏色的放到她面前:「穿穿看。」

她低頭看著這雙鞋子。
柔和的顏色,一般人會稱之為杏色,而在她的世界中這顏色是剛沖泡好的泡沫咖啡色。

一般的泡沫咖啡只要用上金屬匙攪拌幾下便會成為真正的咖啡色,但她的是無論拌上多少次都只會是偏黃的杏色。
她在家嘗試了好多次都不能調配出同樣色澤的一杯,也不知道當時他是怎樣弄出來的。

「快啊,人家服務員在看。」
友人小聲提醒。

「嗯。」
她點頭,呷咖啡般垂下頭,嘴角彎出一個微笑。

漆皮鞋緣塑膠的質感、腳掌的弧度、腿部肌肉的拉緊……一切都是多年前仍會穿著高跟鞋時感受過的身體反應。

「怎樣?」
友人問。

她放眼望向四周,是一個跟剛剛看到的略帶不一樣的景觀,任何東西,都好像放低了幾公分似的。

她想起從前觀看他工作中沖泡咖啡時總愛俯身傾前的身影,能清楚看到他頭頂的樣子。

「太高了。」
她匆匆將鞋子脫下。

「怎會?剛剛好啊,這樣子漂亮得很。」
「男孩子不喜歡太高的女孩子的。」
她急速穿回自己的一雙平底灰布鞋。

「傻瓜,是那個甚麼阿勤長得矮才會這樣說。」

她抬頭看了友人一眼。
貫常空洞的眼神,終於放出一點力度。

「他比我高的。」

「是嗎?看你百般遷就,他竟在手機裡將你的名字設定為『港女』,這種人需要維護嗎?」

她沒說話,牽起友人的手。
「走,看電影。」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