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弱勝強,唯有奇招。

夏齊深明此理,迅速跑到了附近的一條河,噗通一聲就跳進水裡去。同時他再次勾起在春秋閣讀書的歲月:夏齊素來愛好閱讀史書兵法,在書中看過不少奇招突出的歷史故事,早生嚮往,且深信一切皆事在人為。冷面這個看似不可能的任務,反而激發起夏齊永不言敗的鬥志。

古有劉邦暗渡陳倉,今有我夏齊借水藏蹤!

根據夏齊的盤算,因為雪地顯露腳印的關係,在陸上行走可謂毫無勝算。河流之水雖然冰冷透骨,但總算解了雪地留痕這個困局,而且此時水流頗急,沖往下游的速度總比跑步來得快,絕對是刻下最好的選擇。途中夏齊還特意上岸一次,把身上的衣服脫了下來扔在岸邊,便躍回水中,試圖以此擾亂冷面刺客,進一步隱藏自己的回廟路線。

夏齊一邊配合流水游泳往下游前進,一邊找尋真正登岸的最佳地點。不一會看見岸邊已無雪蓋,估計現在身處的高度,應該比破廟所處的位置還要低了一點。在一般人的想法中,採取最短距離從上而下直奔至破廟是最合常理的做法,夏齊賭冷面刺客也會從上而下捜捕自己,現在反其道而行,說不定能出奇制勝。

雖說已是奇謀盡出,又故意採取迂迴路線,但夏齊明白時間一久,以冷面刺客之能,必然會看破此等掩人耳目的虛招,所以早一步回到破廟才是致勝關鍵。故甫登上岸便赤著上身向破廟跑去。夏齊本來已在水中游了好一段路,現在又要與時間競賽,體力理應快支持不住,但不知為何,夏齊感覺到有一股能量從丹田湧出,游走全身血脈。步速越是加快,體內之氣竟自行配合增速迴轉,不但倦意全消,浸在水中的冰冷感亦迅速退去,這種爽快感覺確是前所未見。

夏齊雄心大起,在密林中跨步前進,眼前景物剎眼掠過,過癮之極,忽然一把聲音從耳邊響起:
"小子,你行蹤已露,我再讓你一次,回廟之前抓你不住也當你贏!"

夏齊心想既無退路,只好咬緊牙關,全力施行,也沒有留意冷面刺客究竟身在何方。體內之氣沿任督二脈,從下丹田出發,經會陰,沿脊椎督脈通尾閭、夾脊和玉枕三關,到頭頂泥丸,再由两耳頰分道而下,會至舌尖與任脈接,沿胸腹正中下還丹田,連走了數個小週天。能量源源不絕的生出,反令夏齊有點難受,右腿下意識大力向後一推,竟把自己送上半空,撞倒足有半丈高的樹枝,反彈墜回地上,大呼疼痛。

此時冷面刺客以輕功從樹上飄到了夏齊面前,道:
"本來想借逼你從山上跑回破廟,以激發你體內潛能,想不到你這小子如此狡猾,竟選擇走水路試圖逃避我追蹤。現在總算逼得你運轉內力使出輕功。"

原來冷面雖然比夏齊遲了出發,但憑他敏銳的觸覺和殺手經驗,早在夏齊仍未登岸時已發現了他。對於夏齊這些出奇不已的招數,以及對環境條件的利用,冷面仍是暗自讚許。如此懂得動腦筋的少年,實是可造之才。

夏齊看看自己雙足,覺得難以致信,問道:
"這是不可能的。。。我是怎麼做到的?"

冷面刺客嘆了口氣,似是隱隱明白箇中因由,但又不忍一一如實告訴夏齊,便淡然解釋道:

"你待在春秋閣的那段日子,相信白老早已用了不知什麼手法,悄悄在你體內種下了屬天玄派的玄門內功。它就像一個火種,收藏在你這鼎爐裡面,尚待激發。我在運功為你鎖毒的剎那間,機緣巧合找到了火種。本來天玄派的事與我無關,但白老既全力保你性命,我念在他曾對我有恩,便助你激發火種。從此之後,火種燒開,將一發不可收拾。學習運行火種雖未能解毒,但把它制住一年半載,絕無問題。若你最終有緣解去紫葵之毒撿回性命,將來發展如何,實不能測。"

從二十年前借得寒山派武功,繼而當上刺客組織的成員對抗大周,冷面相信一切乃命運使然。二十年後的同一天,由決鬥對手失約開始,救回被追殺的夏齊,為他壓制身上所中之毒,再發現他身懷天玄派秘門火種,冷面彷彿看到二十年前的自己。或許眼前這個小子,真的能獲上天眷顧,大難不死。

夏齊見冷面沉默下來,心想這個殺人如麻的刺客,雖然性情有點古怪,行事又異於常人,但其實也沒有如其名般可怕,今天仍然生存,還要多謝他救命之恩。

"現在我被你抓到了,我們的二十年之約是否就此作罷?"

冷面哈哈一笑,說:
"我冷面刺客那麼費神的把你這條命從鬼門關撿回來,豈能如此輕易送回給閻王?二十年之約只是用來唬弄一下你,你現在既身懷天玄派火種,再習我寒山派的內功心法也不適合。我只會教你如何鍛鍊內功,並運用它制住毒素揮發,而踏雪無痕的輕功只屬外功,則可授你,讓你的逃跑技術更上一層樓,下次再遇碩凝姬就好自為之吧!"

***
二人就這樣在神山過了一個月,期間冷面指點夏齊如何運功,又逼他每天修練踏雪無痕。夏齊天資聰敏,很快便掌握到當中要訣。轉眼春天也快將過去,直至一天,一頭白鴿飛到了破廟門前。冷面抓住了牠,取了繫在腳上的紙條,便把牠放走。

冷面一邊閱讀紙條上的訊息,一邊向正在練功的夏齊道:
"冷面刺客,巧取豪奪,江湖懸賞,黃金百兩。千城盟主 任志明 書。好一個大周走狗任志明,天策門的事何時輪得到千城盟插手?"

冷面本以為自己上了寒山便沒命回來,所以把奪去天策門聖物嫁禍於他一事擱下,沒想到遠離江湖一個多月,天策門仍未把事情查個水落石出,現在更惹來江湖各方爭奪。

"夏齊小子,你也該滿師下山了。現在我這個掛名師父正受江湖追殺,你下山後謹記別胡亂使出踏雪無痕,否則讓人發現你我有所關聯,相信不用待你毒發身亡,你已身手異處。"

夏齊知道別離之時已到,自己也是時候動身到易帥府去了。對於冷面的恩情,夏齊衷心感激,忽然走到冷面面前跪在地上,紅起雙眼哽咽道:

"多謝楚大哥救命之恩,我若真的有幸不死,他日大哥用得著我,我必捨命相助!"

冷面把他扶了起來,笑了一笑,道:
"捨命就不必了。若二十年後我們二人皆有命回到這裡,則跟你約好在此把酒暢懷一番,那就足夠了!"

說罷拾起放在一旁的寒山劍,躍上馬兒奔去,剩下夏齊孤身一人於破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