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兒》
陽光普照，萬里無雲，作為農曆新年後的開學日沒有半點不足。而更重要的是今天終於能見到美兒了！昨晚可是興奮得睡不着呢！由於她新年要回鄉，整個假期都見不上一面，為節省電話的費用，只以訊息聯絡過她，今天終於能見她本人了！思賢哼着歌，比平日更早就換上制服，小跳步回校，而到課室放下書包後要做的事情就只有那一件，到鄰班見他交往了兩年多的女朋友。
「美兒！」
「思賢！很久沒見！很掛念你啊！」美兒擺動着她長長的馬尾，從座位走過來班房門前，二話不說就摟住思賢，往他的臉上蹭，思賢也不自覺地把她抱起了。果然與她一起的時間是最幸福的︰「美兒，一起去小食部吃早餐好嗎？為了與妳一起早餐，我今早可是甚麼都沒有吃過呢！」
「真巧，我也一樣。」美兒放下手臂，站回地上，便給思賢一個燦爛的笑容，思賢又再一次確認到，自己就是被這個笑容俘虜的，只要看着她的笑容，就一切煩惱都消失了。
「那麼，我們走吧。」美兒轉過身，馬上就挽起了思賢的手臂……咦？奇怪了，她不是較喜歡牽手的感覺嗎？說挽手臂的感覺好像只是她單方面黏着自己一樣……可能是心境變化了，所以想挽手臂吧。
二人恩恩愛愛地走下樓梯，也許因為時間尚早，大家都未回校，感覺就像世界上只有二人一樣。當回過神來，二人已經走到小食部了，思賢看看旁邊的坐位，果然只坐着幾個學生，仍有數張空桌可以給自己和美兒二人世界，總覺得今天運勢不錯呢。
「美兒，今天是不是要燒賣、撈麵？」
「嗯。」
思賢讓美兒先去佔個位置，等買完早餐就過去，而在這段期間裏也有幾個美兒的同班同學回來了，不過與自己關係不大，自己只要如常與美兒一起就可以了。思賢拿着兩份早餐走過去，美兒就雙手按着椅子，如常地踢着腿，微笑着等着自己過去，一切都一如往日……除了她的同學的表情。
思賢印象中他們都很支持自己與美兒交往的，時常都拿自己和美兒開玩笑，笑眯眯地離開，不阻礙自己與美兒二人世界。然而，現在的他們卻以奇怪……甚至以質疑的眼神望過來，自己應該沒有做過奇怪的事啊。
「思賢，不必太在意他們的目光，我們吃早餐吧。」
「也對。」
二人吃過早餐，便開始有你一言我一語，說着些有的沒的，「新年期間收到多少利是」、「拜年時發生的趣事」，甚麼都談，直至上課鐘聲發要響起，思賢才把美兒送回班房。
「美兒，小息再見。」
「嗯。」美兒點頭應一聲，踮起腳跟，忽然間就吻到思賢的嘴唇上，思賢整個人都怔住了。他呆呆地看着美兒，她只是紅起臉，笑了笑就進了班房，她甚麼時候變得這般大膽的？記得她以前都只敢在四周沒有人的時候……不過這樣也有這樣的好吧。
如是者思賢幸福的校園生活又開始了，放學後也如常一起到學校自修室溫習，由於美兒不擅長讀書，思賢一直都充當着她的小老師，以迎接下週起的模擬試及四月的文憑試。可是有一件思賢無論如何都十分在意的事——美兒同學們的目光，為甚麼他們都一臉奇怪的？自己和美兒不是一直以來都這樣的嗎？
直至星期五，二人離開學校的時候，美兒的一位女同學——樂童就擋在他們面前了。她之前一直都很支持二人交往，並加以撮合，是美兒最要好的朋友。然而，由開學那天起，她的眼神就滿是質疑了，一切都如常，有甚麼好質疑的。思賢和美兒向左踏一步，想要繞過她，她又踏過來，重複數次後她的眼神又增添了一份責備，真是莫名其妙。
「美兒，我們走吧。」思賢往樂童旁邊大踏一步，狠狠地撞開樂童，他的手臂就被抓住了。
「樂童！妳究竟想怎樣！」思賢的罵聲一起，四周就變成了一片靜寂，樂童卻沒有被他嚇倒，依然緊抓着他，看着他大口大口地抽氣，只是冷冷地回以一句話︰「我有事想單獨跟你說。」
單獨？思賢看看旁邊的美兒，彷彿在請求她的允許一樣。美兒亦毫不猶豫就回答了︰「你去吧，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有點長，先回去班房，坐下來再慢慢說吧。」
「嗯。」思賢和樂童轉過身，慢慢地走向樓梯，回去中六的樓層，樂童走進美兒的班房，站到教師桌旁，沒有說出半個字來，只是露出痛苦的神情，彷彿事情極具衝擊性，難以啟齒一樣。而再過半晌，她才張開口來。由於太具衝擊性，而又難以置信，思賢整個人都呆住了。
「張美兒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根據樂童所說，美兒死了，學校人名表裏都刪除了她的名字，該不會是樂童的惡作劇，她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而據好所說，這數日間與自己一起的，是與美兒長得完全一樣，聲音也完全一樣的雙胞胎妹妹麗兒。由於沒有去過美兒家，她又沒有提及過這個妹妹，對她一點印象也沒有。為甚麼她要裝作美兒？思賢在床上輾轉反側，總算有了一點頭緒。可是一想到美兒死了，眼流就停不了下來，為甚麼會遇上意外呢？為甚麼偏偏是美兒……可能由於父母出了門，家裏太靜，所以更加感到寂寞了。
而打破這片寂靜的，就是書桌上忽然發出「嗞嗞」聲的手機，現在都快十一時了，究竟是誰打電話來的？現在可沒有心情聊天啊。思賢依靠着窗外微弱的燈光，看清楚書桌的位置，便拖着被子，爬到書桌旁邊，看看手機屏幕上的名字——「美兒」，應該是麗兒吧。總之先接下電話再看看︰「這麼晚打電話來，是感到寂寞嗎？」
「嗯。多少有點寂寞的，不過現在有別的事想請求你，我現在可以去你家嗎？」
「可以，大約甚麼時候到？」
「現在。」在她回答的同時，思賢家的門鈴也響起了。她根本沒有想過會被拒絕，這通電話也毫無意義。思賢掛掉電話，爬起身來，把被子留在地下，便摸着牆壁走進漆黑的客廳，來到大門前。在這種時間來究竟想做甚麼？思賢一邊這樣想着，一邊打開大門，她就攜着粉紅色行李箱，穿着顯然沒有打扮過的便裝站在門前了。
「有事想請求是甚麼事？」
「我剛剛與家人吵架，離家出走了。可以讓我躲一躲嗎？」
「當然可以，這個週末父母都不在，沒有人會要求妳回家的。」
「真不愧是我男朋友，最愛你了。」她吻一吻思賢臉頰，便拉着行李箱走進客廳，思賢一開燈，她就一臉新奇地看着四周，彷彿初次來一樣，果然她不是美兒呢。之所以能夠來到這裏，相信只是因為得到了地址而已。可是如此一看，她的外貌和聲音果真與美兒完全一樣，完全無法分辨出來。說不定她真的能成為美兒的替代品……不，始終不行，人怎麼可能有替代品，美兒是美兒，她是她，只是長得一模一樣而已。明天一早就告訴她，叫她不要再裝吧。
「思賢，洗了澡沒有？要不我們一起洗吧。」
「妳洗吧。我之後會自己洗的。」
「難道你害羞了？」
「就當是這樣。」思賢想了想，總不可能要求女生睡在沙發上，那麼只可能讓她睡在父母的床上了。思賢轉身看看父母的房間，果然是整齊乾淨的，不必再費力氣去整理，既然沒有事情可做，就先回房間吧。相信儘管不理會她，她也不會作出甚麼事來。
其後二人都沒有特別地說過甚麼，思賢沒有過問她為何與家人吵架，也沒有叫過她作「美兒」或「麗兒」，因為好像無論叫那個名字都是錯誤的一樣。二人輪流地到浴室洗澡，各自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覺，一切十分平靜，直至深夜思賢聽到打開房門的聲音……
由於沒有開燈，只能看見她站在旁邊，無法看清楚她正在做甚麼，她過來這邊幹甚麼？思賢瞇起眼睛，再望清楚，她好像脫下了上衣？怎麼可能。可是思賢再看一會兒，她就好像連內衣褲都脫了，這是甚麼回事？不，這裏這麼黑，應該是自己看錯而已，她怎麼可能在這裏寬衣解帶呢？
然而她見思賢一動不動，卻進一步行動，把思賢蓋着的被子掀開了。緊接着思賢又感覺到床上陷了兩下，估計是她走上來了。最後，思賢最吃驚，最不願意去想的事情竟然出現了。她竟然騎在自己腰上，伸手想拉下自己的褲子！
思賢急忙抓住她的手，睜大眼睛，看清楚她，大喝一聲「停手」，她就立時怔住了。
「我想要，不行嗎？」
「妳知道自己正在做甚麼嗎？」
「當然知道。」她笑了笑，露出魅惑的眼神，又動起手來，她的腦袋一定是壞了！思賢用力按住她的手，再喊一次，要她停手，可是她完全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可惡，她不是與自己幾乎毫不相識嗎？為甚麼會做出這種事情……思賢咬緊牙關，彎起身來，借助窗外的光視，再看清楚她的樣子，果然長得與美兒完全一樣，但是美兒已經不在這個世上！
「麗兒！」思賢一喝之下，她終於停下來了。而不知為何，她的眼角上也泛起了幾顆亮光，雙手也失去力氣般垂了下來，只是回以一個苦笑︰「被你這樣叫就真的沒有辦法了……」
「麗兒，為甚麼妳要做這種事……」
「當樂童要與你單獨談話的時候，我就知道她一定會說出真相的，而知道真相的你終有一天會丟棄偽裝成美兒的我，但我非常渴望留在你的記憶裏，不想被你忘記……」麗兒說着說着，不知不覺間就抽泣起來，含着淚又繼續道︰「為此我就只剩下這個方法……我就只能夠在你身上留下印記，使你永遠記住我而已……這句是真的，最愛你了……所以……所以……」
看着麗兒不停地拭眼淚，又沒有惡意，思賢都不好意思責備她了，自己可沒有欺負女生的興趣呢︰「麗兒，我不會忘記妳的，所以不必做這種事情也行。先穿上衣服吧，雖然黑麻麻看不清楚，但這樣子會着涼的。」
「明白了……」思賢感覺到麗兒下床，馬上就望向另一邊，以免看到她更衣，直至她說「可以了」，才敢望回去。這時候麗兒已經靜靜地坐在床邊了，思賢見只有自己躺在床上也不好意思，便坐起身來，靠到牆壁上。接下的事情原本打算明早才做的，但還是提早一下吧︰「麗兒，妳也不必再裝成美兒了。我聽說妳與美兒是不同性格的。」
「可是你不是較喜歡這種性格的女生嗎？」
「但我更不會喜歡我不認識的人。現在我想認識妳，而且妳也是做回自己較自在吧。」
麗兒點點頭，沒有多說二話，只是低着頭，好像不敢直視自己一樣，她是為自己剛才為止的行為感到羞愧嗎？氣氛也多少有點沉重，這時候應該說些甚麼呢？思賢想了想，麗兒就忽然開聲了︰「關於美兒的死……你從樂童口中聽來的說法應該是『交通意外』吧。事實上……美兒其實是我殺的……」
思賢一聽到麗兒的話就愣住了，她說是她殺美兒的？那是怎麼回事？思賢未問出口，麗兒就繼續把當時發生的事情說出來，並盡可能生動地演釋出整件事，她其後的想法也包括在內……
美兒有一個樣貌和聲音都與她完全一樣的雙胞胎妹妹——麗兒，她們不同的地方就是性格。美兒開朗活潑，輕易就能與他人打成一片，是班上的偶像；麗兒沉默寡言，時常躲在一角，靜靜地閱讀，存在感十分之低，有時候明明在旁邊都無法察覺到她。而這對雙胞胎還有另一個共通點，她們喜歡上了同一個男生。
事情是發生於回港的那天，由於行程有所改變，所以提早於初五回港，美兒想着要給思賢一點驚喜，便在訊息說要開學前一晚才能回來，而看到他回信，說「今天不用拜年，整天都呆在家裏，無所事事」的時候，美兒的驚喜計畫就完成了。一於晚上到他的家突擊拜年。
美兒在車上想像着思賢驚喜的反應，不由自主地笑了起來︰「麗兒，妳覺得思賢會有甚麼反應？」
「妳說甚麼？」麗兒把閱讀着的小說放到大腿上，望向正在傻笑的美兒，即使不聽她的話，也大致知道她想着甚麼，按照她的智商，只可能是想着思賢的事情而已。
「如果我今晚到思賢家突擊拜年，他會有甚麼反應？」
果然。麗兒嘆下一口氣，拿起小說便繼續讀下去，美兒卻沒有半點放棄的意思，「麗兒，麗兒」的不停地叫，想好好地讀書都不行，麗兒瞥她一眼也不瞥，把視線停留在小說上便回應道︰「我怎麼可能知道。」
「真不配合呢。難道妳吃醋了？妳吃醋了吧！妳不甘心看着我和思賢恩愛吧……」
美兒的嘴巴就像機關槍一樣，不停地發出聲音，吵耳得不得了。不過……自己倒是多少有點嫉妒。明明長着同樣的長相，擁有相同的聲音，為甚麼她會與自己如此地不同呢？為甚麼思賢喜歡的是這個笨蛋一樣的雙胞胎姐姐，而從不看自己一眼呢？男生都比較喜歡像美兒一樣的女生嗎？當文靜的女生有錯嗎？
但是事情已經有了答案，思賢喜歡美兒，美兒也喜歡思賢，相信他將來會成為自己姐夫吧。自己也沒有壞得會搶自己姐姐的男朋友，只好盡快死心，忘記這段感情，這一定是最好的結果……嗯……一定……
她們回到家後，整理一下行李，眨眼間就到了五時，距離進行突擊拜年的時間就只剩下一小時而已。「去男朋友家先一定要先打扮好才行。」美兒這樣說着便把衣服都取出來，在衣櫃的鏡子前試完一套又一套，好像決定了的時候，看到旁邊一套可愛的，又試了一次，不知不覺間就六時了。選擇了這麼久，最終還不是隨手拿一件順眼就算了。
「那麼，我先走了。」
麗兒看着美兒離去，既嫉妒，又羨慕，真想跟着她去，但這時候通常都是女朋友一個人去的，自己該沒有去的理由，自己還是先回房間讀小說吧。
「咦？美兒真是丟三落四的，又忘記帶禮物了。」
「我幫忙拿給她吧。她應該沒有走得很遠才對。」
「那麼就拜託妳了。」
麗兒點點頭，拿起給思賢的禮物，穿上人字拖，馬上就追上去了。比起為了美兒，她只是為了思賢能收到禮物，能開心而已。如果自己是美兒的話，一定不會忘記拿禮物的。
麗兒喘着氣，追到家的附近，美兒就在無人的路上走着，好像想起甚麼趣事般傻笑起來，真叫人疑惑為甚麼思賢會選擇這個傻子。
「美兒，妳忘記帶的東西。」
「對！禮物！難怪我總覺得欠了些東西。」
「真是的。換作是我就絕對不會忘記了。都不知道他為甚麼會選擇妳這個笨蛋。」麗兒轉身便望向馬路，路上車來車往，彷彿沒有休止的一刻，車聲又不絕，真吵耳。然而，美兒的聲音卻把它蓋過了︰「妳這是想說自己更適合當思賢的女朋友嗎？妳果然未死心，想奪走我的位置！」
「我沒有這樣說過吧。」
「但妳有這個意思！」
「我確實仍喜歡他，但沒打算……」麗兒話都未說完，臉上就響起了「啪」的一聲佢響，麗兒呆呆地看着美兒，摸摸自己的臉頰，痛得像火灼一樣，她這是甚麼意思？連暗戀也不行？
「連姐姐的男朋友都想搶，真差勁！完全不懂妳正在想甚麼！」
「我才不知道妳胡思亂想甚麼！醒醒吧！笨蛋美兒！」麗兒狠狠地摑回她一個耳光，美兒便呆住了，但頓了頓又忽然大踏一步，抓住她的衣領便罵︰「『笨蛋笨蛋』的說夠了沒有，我該沒有被妳叫笨蛋的理由！」
「叫笨蛋作笨蛋可不需要理由吧！完全不理會他人感受，只顧着自己開心，假如我是思賢就不會喜歡妳這種人了！」
「不，就是因為我是這種性格才會被選上的，儘管他沒有選上我，也不會選上妳！」
「不是因為妳太死纏爛打嗎？」麗兒雙手直推美兒的胸口，由於麗兒不太大力，所以相信即使全力推出去，美兒也該能站得穩穩的。然而，美兒的腳步卻亂了，她一臉茫然地往後跌了幾步，眨眼間就到了行人路邊。後方可是車來車往的馬路啊！麗兒的眼角處更傳來一顆燈光，那估計是車頭燈！美兒為甚麼依然站不穩？剛才自己的話說得太過分，傷得她很深嗎？總之先得把她拉住……
怎料麗兒一伸出手，美兒卻像滑倒一樣掉出了馬路，而剛才見到的燈光也剛好來到眼前……一切都只是一瞬而已。吵耳的喇叭聲，刺耳的剎車聲，聽得令人發抖的碰撞聲……麗兒整個人都怔住了，連一根手指都動不起來，只見私家車司機急忙走出駕駛座，到車頭看個究竟，這……這該不是……
不對，美兒那個笨蛋怎麼可能有事呢？等一會兒她就會站起來罵自己了……咦？為甚麼那個司機的臉色都白了？為甚麼拿出電話來？為甚麼……其實，麗兒心中已經有答案了。美兒被車撞了，因為自己把她推出去，所以她被車撞了，就是這麼簡單。
救護車很快就趕到現場，把美兒帶到醫院搶救，但最終都失敗了。一個人如此輕而易舉就失去生命，一點戲劇性都沒有。其後麗兒並沒有把自己與美兒爭執的過程說出來，當看到父母在醫院痛哭的樣子，就更是說不出口，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要不是自己推她出去……這雙手已經沾滿鮮血，水洗不掉了。
麗兒回家後燈都沒有開便躲到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鄰房的哭泣聲從沒停過，自己卻沒有流下一滴眼淚，太奇怪了吧。美兒可是自己的雙胞胎姐姐啊！麗兒在心裏如此責備自己，忽然就想起美兒的話來了，「連姐姐的男朋友都想搶，真差勁！」，麗兒摸摸自己的嘴巴，居然是微微下彎着的，自己竟然為美兒的死感到開心！太差勁了！真的，即使思賢沒有選上美兒，都不可能選上思想如此歪曲的殺人犯。
對了，只要自己成為美兒就行了。只要自己成為美兒，就能被思賢所喜歡。只要成為美兒，就能與思賢一起。既然自己與美兒的樣貌和聲音都一樣，可不能不好好利用呢……
「……接着就是你所知道的事情了……我的想法很奇怪吧！很扭曲吧！我殺死美兒之後還……」
然而，儘管她說得她的想法多扭曲，思賢都無法恨起她來，整件事只是因吵架而起的意外，而且她不是淚流不止嗎？她的聲音不是顫抖着的嗎？她模擬當時如推美兒出馬路時，她的雙手更是抖個不停，臉帶恐懼的！
「可以了！不用再說了！」思賢回過神來，自己已經緊緊抱住麗兒了︰「美兒不是妳殺的，一切都只是意外，妳一點錯也沒有，由我說就一定沒有錯！」
「……思賢……對不起……對不起……」麗兒慢慢地收手臂，放到思賢的背上，哭聲無論如何都停不下來，不一會兒思賢的肩膀就濕透了。她一直一個人承受着，一直自責着，一定十分痛苦吧……思賢咬緊牙關，在兩眉用力強忍着淚水，但也支持不了多久，很快便淚如泉湧，真的……真的再也見不到美兒了……
兩人相擁而泣，過了好一段時間，哭得沒有半點氣力，才終於平靜下來，感覺一切傷痛都隨着淚水流走了，房間裏就只留下一片寂靜。接下來的日子該怎樣相處才好？經過這一夜後，與對方也再沒有半點關係了……二人慢慢地放開對方，互相凝視，二人都很清楚，要是不說點話，從明天起就要各走各路。這樣就好了嗎？
怎麼可能！
「麗兒！」
「在！」
……該說些甚麼呢？該說些甚麼才對？思賢使勁不停轉動腦袋，一定有東西可以說的，究竟是甚麼……應該說甚麼呢？……再次進入寂靜後不一會兒，麗兒便把寂靜打破了︰「那……那個……可以讓我當你的女朋友嗎？」
「女朋友？可是我們不是……」
「從朋友開始也不要緊的……不對，請務必由朋友開始，假如將來有一天你喜歡上我，到時候才當女朋友，我也不想乘虛而入，如此卑鄙。但我會盡力使你喜歡上我的。」麗兒此刻的笑容再沒有半點偽裝，雖然與美兒的有些小不同，但她發自內心的這個笑容看起來卻是最燦爛的。思賢看着她，彷彿笑容會傳染一樣，好像自己也微笑起來︰「那麼就請多多指教了，麗兒。」
「嗯。多多指教，思賢。」
「對了，我仍有一個不明白的地方。其實妳是因甚麼原因離家出走的？應該不是真的因為與家人吵架了吧。」
「果然穿幫了……其實……」麗兒話都未完，她放在鄰房的手機就響起了，思賢還想着是誰在這個時間打來，麗兒卻是一臉吃驚的，彷彿知道對方是誰一樣。「妳知道是誰打來的？」思賢隨口一問，她便答︰「大概是我父母……」
原來她是把美兒「真正的死因」寫成書信，留在書桌上後離家的，又寫下滿滿的「對不起」，說沒有面子見父母，弄得像遺書一樣，父母深夜發現後當然以為她要尋死，緊張得要命吧。然而當思賢嘆下一口氣，她卻道當時真的有考慮過，真的叫人啼笑皆非。不過為免父母擔心，麗兒還是決定馬上回家，二人再次見面的時候，自然就是星期一了。
思賢早上途經麗兒班房時，已經沒有再喊美兒的名字，麗兒也沒有像以前的美兒般撲出來。思賢一眼望進去，麗兒就坐在窗邊的坐位讀書，聽着外面清脆的樹葉聲，與課室的風景融為一體。再等一會兒，麗兒察覺到思賢在課室門前，便對他微微一笑，合上書本，細步走出來，沉靜穩重，又有幾分優雅，雖然樣子和聲音都與美兒一模一樣，又確實與美兒毫不相似，相信這就是真正的麗兒了。
「思賢，要一起吃早餐嗎？」
「嗯。我也剛好想邀請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