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起,在人群中,我看見你。
「老人,求你告訴我緣分為何物?」小舟上,他一臉痛苦躊躇地討教正站立划船的老船夫。
「似風來疏竹,如雁渡寒潭。」頭戴斗笠、身穿蓑衣的,淡然回應、默然划船。
他不明所以,欲追問其意;這時,小舟正要穿過竹林,他的聲音似乎被甚麼止住。
輕風吹過,竹影婆娑,舞動隨葉聲不斷;卻在頃刻間,一切安靜了。
他惘然看著這一切的發生,心緒竄動不安,思索究竟。
「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老船夫笑了,狂放地笑了三聲,道:「年輕人,今天你我相遇,靠的是一個緣字;那天你我相離,亦是因一個緣字。你不過是這破舟的一個過客,我不過是你生命的一個過客。」
他眼前的一切,頓成了無數剪影,投映出黑暗。一把聲音,老船夫的聲音在耳窩迴響:「就讓你看看吧,我的過客。」
從黑暗中找回自我意識,醒過來,他赫然發現自己站在一條大街上。遊人很多,熙熙攘攘,有購物的、有觀光的、有趕路的。「到底是甚麼一回事,自己不應是在小舟上嗎?」他暗暗思考,卻無法找到他在這裡的合理原因。儘管萬般不願意,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他向前走,走入摩肩接踵的街道。
似乎漫無目的走,他左顧右昐,心裡仍在執念於在這裡的原因。這時,他看到一個小男孩獨自在街上淘哭,「媽媽......爸爸......」,不見其父母,也無人理睬。他走到他身旁,從衣袋拿來一支波板糖喚回男孩純真的笑容,接著逗他說笑,直至男孩的父母出現他才離去。
繼續走,繼續走。在某轉角處,他看到名酗酒至昏厥的少女,空酒樽遍佈一地。他趕緊拍醒她,「為何你不要我,明知我多麼深愛你......」聽著她的夢囈,他不禁嘆了嘆口氣,繼續拍著、拍著。隨手從哪裡拿出一樽水,灌進她的嘴裡,她終於醒了。他嘗試了解事情的經過並開解少女破碎的心,而她亦沒有抗拒這個陌生人的好意,開心見誠地將一切告白傾訴。
聆聽完少女心事,路還是要繼續走。來到海傍,有個中年大叔獨自在飲酒發泄。「人老錢缺,為何是我,為何揀中我!」他站著注視他,該要去阻止他嗎?不,他決定上前與他共酒暢談,畢竟負面情緒需要發泄出來。兩個陌生男人就在夕陽下交會相知,相逢何必曾相識?
酒盡心快,晚空下,餘下的路不多了。遠方有個老人在看星,他走過去,坐到老人側旁。「這顆最亮的是天狼星,那三顆明亮的連珠是獵戶座腰帶。」老人自得其樂的介紹,他聽得入神有味。能享受如此艷麗感人的星空景色,不是人生一大樂事嗎?他看著,看著,不自覺就進入了夢鄉。
再次從黑暗中找回自我意識,醒過來,他赫然發現自己回到小舟上。他驚愕地望著一旁微笑的船夫,一邊整理紊亂的記憶。「一切只是夢?」他喃喃自語地問。
「年輕人,你不是問我甚麼緣分嗎?」老船夫放下手上的划槳,逕自走到船頭:「人的一生會遇上很多人,有關心你的、有給予你溫暖的、有傷害你的,但他們都只是你路上的過客,一閃即逝。唯有那個愛你的女人,會陪伴你走到路的盡頭。這條路,你不得不走下去。」
「可是她,她已經離開了我......」
「那些錯的女人,任憑你倆曾如何相愛,但如今她亦只是往昔燦爛而此刻凋零的一朵白玫瑰。」老船夫再次執起划槳,把小舟划到岸邊:「你要等待的,是那朵神聖又卑微的紅玫瑰,她會默默陪伴你、支持你。」
這時候,一個美麗的姑娘登上了小舟,他和她互相對望,脈衝在對方的心坎震動著。老人卻下了岸,消失於迷霧裡。
「紙和筆已經準備好了,要添上甚麼色彩就由你來決定了。」
緣滅,我看見你,在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