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命下雨路》
 
一個黃色暴雨警告下的星期六早上十一時半，她和他都不用上班。
 
過去的星期六，她會將積存下來的衣物清洗，偶然還洗洗被袋，晾曬地拖。
 
但下雨天，這些東西她都無法做。
唯有將幹活都放置一旁，站在窗前看著比平日冷清的街道。
 
 
天空很亮，跟一般日子沒分別。
只是空氣中散佈著雨的味道，哇啦哇啦的下個不停。
 
沙啦沙啦的鑰匙碰撞聲響起。
她回頭看向廳中那個五呎十一吋高的他。
 
他，在面積小而又放滿傢俬雜物的房子裡非常突出。
所以她只能把目光投放在他身上。
 
「下雨還外出？」
她淡然一問。
 
他低頭整理著褲子皮帶：「沒甚麼，到外面去抽根煙。」
她說：「在這裡也可以，我打開窗。」
「不用了，」他拾起沙發上的杏色風衣：「一會便回來。」
 
看著他將錢包放進褲袋裡，鑰匙圈已套在姆指上，一副決心要外出的模樣。
 
「嗯。」
她輕輕哼了一聲，又繼續往窗外看。
 
背後傳來開門跟關門聲。
隱約地，她感到房子裡除了少了他的存在，還少了一點甚麼。

 
但她無心思考究和搜尋家裡缺少了甚麼。
只是舉起手，打開窗。
托著腮看著雨天下的街景。
 
然後她看到他撐起傘，在樓下的電燈柱旁抽煙。
縷縷白煙在墨綠色的傘子下滲出。
 
視線跟隨著那股輕煙向上飄，令她突然想起家裡缺了甚麼。
 
她探頭出窗外大喊。
「喂！黃生！」
 
身處唐樓大廈二樓的她，即使喊得喉嚨有點刺痛，仍無法抓起他的注意。
 
「算了，打電話。」
喃喃自語說著正要拾起話筒時，她看見他的手機大刺刺地方在桌上。
 
紅色外殼，刺激著她的雙眼。
使得她即使沒有戴上隱形眼鏡也令眼球充血發紅、動作敏捷起來，拿起門旁的粉藍色雨傘便往外衝。
 
 
她顧不及天雨路滑，飛快地踏上早已被住客踏得光滑的樓梯。
轉了四圈，推開沒有上鎖的大廈鐵閘。
 
「黃生！」
她站在門前叫他。
 
「啊？」
剛把抽了一半的香煙掉在地上的他詫異地看著她。
 
她問「你的電話呢？」
「在樓上。」
「怎麼不帶出門？」
他失笑：「只是抽根煙，為甚麼要帶電話？」
「如果我要找你怎辦？」
他向上指了一下：「打開窗大聲叫我便可以。」
她往右邊看了一下：「是不想讓我找到你吧？」
 
「不想跟你吵。」
他轉身，左右看了看沒有車子要來便大步走橫過馬路。
 
她追上去，但沒跟著走過馬路。
「是去找那個人吧？」
 
「扯到哪兒去了？」他煩厭得傘子也拿不穩，把它斜擱在肩上。雨點，沾濕了身上的風衣。
 
她質問馬路另一邊的他：「要不是找那個人，為甚麼帶錢包？穿風衣？穿皮帶？只是抽根煙而已那般簡單？」
 
「唉……」他重重地嘆了口氣。
「要是你肯定，我這就去找她好了。」
 
他大踏步在對面路上走著，步伐輕鬆有序。
 
她呆立幾秒，轉身步向大廈。
 
 
雨天的路。
每踏出一步也要特別小心。
 
當心踏在水窪裡沾污鞋子，或可能拆穿秘密。
輕則令人傷心，重則令人死心收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