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港蝗-地球癌細胞擴散小記 >
幻想﹑幻想有一個完美的世界。在當中一切順遂, 萬事如意:台灣總統開放門戶, 任何人抵達台灣都可以無條件成為台灣公民, 享有與當地人同等的權利與義務。
麥克爾在德國榮休後居然被英皇召喚按立成英國首相, 於當地奉行其對全世界難民招手的政策。
至於俄羅斯, 則在沙皇普京駕崩後又再陷入連串混亂, 任何人都可於西伯利亞遠東出入自如。只要願意歸順東正教並效忠俄羅斯, 就能加入俄軍獲取俄羅斯公民資格, 作第四羅馬的子民。
美國出現了兩個總統, 軍隊分成兩派各自擁護自己的三軍統帥。海外駐軍紛紛回國向其統帥效忠; 一時之間美軍撤出了世界。
中國共產黨出了最開明的總書記, 給予國内各省市各民族於效忠中華人民共和國下享有真正自治。香港又再暴動:總書記索性放棄香港人, 並明言留下來的可享有自治, 並且一定要效忠中國和中共。至於不願意者可以無條件離開, 不會受阻攔; 但走了就不可再回來。
Amy 自信滿滿地步出機場, 迎向她的英國假丈夫。終於她把那本次等英國護照換成一等一﹑實實在在的英國護照。
「終於可以擺脫支那人的身份, 當個上等文明的英國女子了!」她上前和那英國男人深深一吻, 舌頭和舌頭交纏互咬; 她想起那個在香港為她提供一切金源和生活所需的港男, 難以置信自己居然如斯功利又放蕩; 一邊利用香港男人塞滿自己的荷包, 一邊利用英國男人滿足自己的慾性。
Amy是拉丁語, 意即愛。心中有愛者就與天主同在, 反之疏遠天主就是罪 … … 抱歉, 我離題了, 請時刻緊記我們的女主角, 來自香港的女子Amy 現正處身英國; 雖然同奉基督為宗, 但已經變形扭曲, 此地流行什麼新教倫理, 簡言之就是金錢至上; 是故利用他人, 把旁人視為工具去謀利非但不為罪過; 反之荷包愈厚, 愈顯其發奮向上, 可作光榮上帝之模范。當然Amy 沒有思考太多, 但她作為世上最聰明﹑最受上帝所鐘愛的女子; 深深明白自己於英國的地位何其低微。要是於金錢上滿足不了假丈夫, 隨時會被踢回香港去; 所以必需假戲真做, 教眼前這愚蠢的帝國遺民以為自己果真收獲了一枚難得的東方之珠; 又因自身優越吸引了這女人投懷送抱, 置其黃種丈夫於不顧。
講了那麼久, 真怕看官們看得如陷五里霧; 簡言之港女Amy欲移民英國, 可惜她開藥房的丈夫無法抽身與之共坐移民監加上又不舍得香港的生意而久久未有實行; 可是人要為自己的目標極力爭取, 要是有障礙就跨過它﹑要是有敵人欄阻就消滅他﹑要是同伴走得太慢拖你後腿; 為了你和他的益處當然要抽鞭催谷。
「什麼?假結婚?妳 … … 」
其實不能怪責Amy 夫君窩囊廢:畢竟他眼見身邊的朋友沉浸於西方民主自由的酒液中, 但紛紛被現實當頭棒喝; 酒醒過後只好死死地氣回港打工做太空人, 奔波於英國與香港兩地把身子都淘空了, 自然覺得一動不如一靜。更何況近年小小的金庫愈發充實, 要是撇除恐懼共產黨的心病; 留在香港委實沒有什麼大不了, 更覺得只有傻人才會向外跑。跑呀, 逃呀, 走得遠遠不又是失望地回歸嗎?
「事就這般定了, 人選我都已準備好, 你只管付錢就能成事。到我做了英國公民, 自然也會與假丈夫離婚, 再申請你過去。」
Amy揮鞭, 正印夫君因為愛, 又或痴迷, 實在是愚蠢; 只好點頭付款。要交租, 要奉養高堂, 還要租賃Amy 的洋鬼子假丈夫; 他只好變成一個礦工, 全心全力擠乾客人和伙計的膏油, 再把錢都滙到英國去。Amy 告訴他:做人要看長遠, 不要只顧沉浸於香港的小滋潤, 要升格, 要期待他朝到英國過好日子:住大屋, 子女接受英式教育, 當個英倫紳士。至於香港, 大可視之為礦穴, 雖是金山銀礦, 但怎麼有人想居於其中?
本來他非常抗拒這番自淫兼忘本之說; 猶其礦工一喻更是讓他對此女子大跌眼鏡, 感慨娶錯了妻, 但想到要是愛米反轉豬肚一談離婚; 那可不是要分身家麼?這可萬萬不能矣!萬般不願意也不能不低頭!
轟!直到有一天, 暴動的戰鼓又再響起; 他還記得首次暴動所嚐到的甜頭。他站對了邊, 滚滚錢流湧進口袋; 他真幸運, 雖然站在落敗的一方, 但對比那些罪大惡極﹑奪權謀反的亂臣賊子可謂微不足道。就算共產黨要捉拿清算也遠遠未輪到他。
可是如今再一次暴動, 他不禁問:到底此地這宜留人嗎?不錯, 那時候我什麼都沒有, 但現在我富起來了, 身嬌肉貴輸不起呀。雖然這個女子原來如此不堪, 但相處日久還是可信的; 當初開藥房的錢有一半也是她自掏腰包, 要是沒有遇見她我也沒有今天的成就; 那怕自其趁把她視為單純的生意拍檔, 這筆買賣還是教我能買條後路。心態一轉變, 忽爾之間就海闊天空。
201
阿强登上台灣第一件事, 就是往募兵處加入軍隊; 想當然被狠狠拒絕了。怒火從心中燃起, 阿强想起過往一切的挫敗, 此刻好像汽油又被點燃, 宣泄的目標指向那女職員; 阿强一巴掌扇去, 火速逃離現場。就像不久前的暴動, 阿强一次又一次向同伴揮拳, 用鐵通把稚嫩的小孩押在地上, 搜括他們的行囊; 要是心情好就把當中的錢財留為己用, 好教革命得以滋養。
阿强從不過問汽油從何而來, 反正阿强不會沾手這些鬼東西。阿强自覺生命和年月太可貴了, 自己可擔當不起; 何況有心為革命而死的人多的是, 自己大可於置身於幕後。面對武裝到牙齒的綠衣奸雄, 就讓英雄們打個夠好了。
阿强就是覺得自己生錯了階級, 以自己的條件, 不可能也不應該屈居於劏房; 討份只有七八千元的工作。當日擠在號稱百萬人齊進軍的彌敦道, 你一言我一語間阿强感到了互助、感到了人與人間該有的友誼和信任、阿强覺得自已找到了同路人; 憑阿强從網路世界和以往看書所積累的知識東拼西湊, 居然使在場的一眾蒙面人敬奉之為先生。一息間一粒新星誕生了, 人人都以為阿强出身自什麼大學, 讀過什麼課程; 肯定身居要位, 為了理想而置安危和大好前程於不顧。
剎那間地位猛升教阿强不禁飄飄然, 但回到那細胞當中, 熱血從頭腦退下來阿强才發現自己的是如何危險, 要是剛才不能自控脫下面具作一番演講, 就什麼都完了; 可是現在也不樂觀, 每月廿八日, 業主都會用世上最柔和又無可抗拒的聲調吹促阿强交租; 好像是心中有愧, 自覺是寄生蟲, 但又是明明白白知道法律和社會風俗都站在自己的一方。每月阿强都在守候這天, 好像供養業主是阿强生來的任務, 既不知不覺又習以為常的突擊; 就好像阿强每日在共用的污穢廁所裏, 向那面沾滿牙膏和暗瘡膿血的鏡子前; 向自己一次一次地重申天命、一次一次地告訴自己天降大任者所受要的磨難、一次一次描述未來的美好風光; 但到了今天, 這肯定又神秘的天命終於向自己告明一切, 阿强卻給嚇倒了, 無數次的預演也難抵確實的衝擊:領袖, 我們該往何處去?
301
這是個神秘的小團體, 連結他們的是共同對野外求生的興趣。
「不可這樣活下去」這是他們成員間最常掛在咀邊的一句話; 話雖如此, 連年期昐的社會秩序大崩潰卻久久未至。如是者他們放棄了對泡沫爆破的期待, 不, 是索性放棄崩潰這個泡沫; 團體宗旨從「操練防災﹑以備未來」轉化為「樂享郊野﹑快活露營」。
一旦向現實稍稍讓步; 吸引力就大增。將軍就是其中一個新加入的成員, 這個外號來自他確實當過兵。本來士途無限好, 但卻無緣無故放棄槍桿子, 成為一個體育教師。團體有了他的加入立時氣像一新, 從雜亂無章變得系統化; 更訂立了野外求生課程, 使之從一個出於共同興趣的小團體變成公開招生的教育機構。
401
「... ...我已經連續站立了五個小時... ...」
香港首個樂貝耳文學獎得主在藍廳郎讀其作品選段。自得獎消息發佈後, 他就一直飽受港獨份子和黃色狂熱教徒的滋擾; 死亡恐嚇不在話下, 最令他感到厭惡的是起底, 相信世上沒有人喜歡被剥光衣服遊街示眾。
雖其藝術成就為世人所讚頌, 但無可否認他是香港民族的大罪人; 是阻攔香港人擴展的障礙。在香港是沒有人稱頌他的, 也沒有人念他的作品, 可是人人都知道他利用網路向世界各國人民作出警告:接收香港政治難民之決定是大錯特錯, 並把香港難民斥之為「地球癌細胞」, 接收之則會為當地帶來高樓價、長工時、低工資的惡劣生活環境。更什者這些「癌細胞」會搞海外建國﹑「以當地作為反中基地以圖謀香港獨立」﹑「建立香港人經濟圈, 性質如同幫會」﹑「以保存文化為名拒絕與當地人融合」
這些言論很適合近年發達國家的反移民口味, 教很多港獨份子和黃色教民的移民大計告吹, 許多西方國家紛告重新考慮接收香港難民的許劃。除了予取予求的台灣, 窮得要向金錢下跪的日已落國和無力抵抗的俄羅斯。世上再沒有一個國家願意接收香港人。
實在這些歐洲國家早就想把窮困又生殖眾多的回教徒拒諸門外。舊時這些廉價勞力和狼性血脈非但支撐了國家, 更是提升了本土國民的地位:試想想吧, 一群未經開化又貧困低劣的異種接手了歐洲人不願意擔當的下欄工作:入伍、捧餐、洗廁所、為老人換屎片等等。引入劣等民族, 讓其有道路可以離開荒蠻的地獄鬼國, 給他們一份工作, 三餐溫飽還有受教育之機會顯得歐洲人如同救世主。但隨着他們於公平競技中漸漸升級, 大國經濟又陷入衰退時; 歐洲人就開始抱怨飯碗被外來人奪去, 從而滋長出排外主義來; 本來國內還有左派、天主教會和得益於廉價勞力的富人可以頂一頂排外狂潮。但隨着三者江河日下, 排外政府上台, 自然推出連串政策以回應人民訴求。這個「首位香港樂貝耳獎得主」也是於排外政府安排下而登上寶座, 好以抵抗歐洲死灰復燃的親移民派。
「... ...我不過是當一天替工, 好奇打開那本出勤記錄, 那人每天都不得不站上十多個小時 ... ...」
雖然於本鄉受盡白眼, 但他始終堅持自己是正確的:一股無名的使命感告訴他要為這時代敲響警世鐘; 他自覺是明知道終歸被宰殺但還是堅持每朝啼叫的公雞。無論那些港獨份子和狂熱黃教徒如何把香港人講得高尚﹑講得每個香港人都是充滿理想的義民:但現實就是這些邪惡之民把好好的一個人裝進棺材般的籠子裹睡﹑建立了一套十二小時工作制﹑廣開種種血汗公司等等, 簡直是把香港活活變成一個煉獄。
難道這不是香港人自己做成嗎?難道香港人因為受了共產黨的壓逼就使之看似純潔無沾嗎?不, 只不過是大魔王打小魔王罷了, 偏偏世人就迷失於忠奸角謬誤, 使憐憫之心被利用最終引狼入室 ... ...不!他不容許這樣的事發生, 你們把自己的土地玩壞了還要去玩壞別人的土地, 抬高別人的樓價?輸出貧窮和劏房?
說得可真高尚
實在這位大作家心底也明白:自己所以得獎和成為歷來得到最多媒體關注的得獎者, 都是出於排外勢力的安排。因為2021年之香港暴動, 令不少歐洲人可憐香港人之處境, 親移民勢力更承機宣傳, 呼籲大眾以共情同理之心對待各國難民, 一時間看似擁抱移民有重歸歐洲正宗之勢, 再加上於歐洲新生一代自幼受大愛平等思想餵養; 非但不明白落後地方的物種早已於貧困中適應演化成獸類, 更加對落後國家和被逼害者懷有「天然﹑非異化﹑反資本主義」之浪漫幻想; 還未考慮到有少部份年輕人於左派反歐教育下, 居然認為其他地方的貧困落後是出於歐洲人所害。
抱歉, 扯遠了。講回作家本身; 四、五年前首波香港難民潮適逄歐洲由開放轉為封閉的分水嶺, 此時這位未來的樂貝爾文豪已於東方出盡奶力揭露香港人之暴虐和愚昧; 並一口咬定接收港人有害無益。不過他把文章上傳網路時並未曾想過會一石擊起千重浪, 畢竟網路世界文章多的是; 無人問津者佔九成九。偏偏陰差陽錯, 不知道是演算法錯誤抑或有勢力看上了他的文章; 國際間因其捲起了異常持久的暗湧。
成功了, 我成功了!正當他面對屏幕歡呼時, 忽然有一股恐懼湧上他的心頭:要是諸國看了文章, 真的請香港人食閉門羹, 於自己又有何益?就讓牠們走呀, 免得和豺狼共居, 心驚膽跳, 終有日會淪為盤中餐呀! 在這種惶恐不絕於其心中升溫, 終日隨體液滲漏, 快將把他逼瘋之際, 救星出現了。一則電話隨法國女總理當選的消息響起:是資助!是來自法國的資助!
他就這樣被養着:得以精細的寫; 默默地落墨, 於法蘭西金主的扶助下其文章點擊率居高不下, 終於成為了反移民主義於東方的旗手。在其最得志之高峰, 暴動再次爆發 … ...
「 … … 就這樣, 我決定要永遠地坐下去, 再也不起來, 再也不 … … 郎讀完畢, 現在是問答環節; 多謝我們首位港人得主。」
啪啪啪啪啪, 伴隨連串掌聲; 叫醒了邊聽邊發夢的大作家。只見台下一個個黑洞開於其白種臉龐上, 好像這是一段超現實的文字, 僅僅存在於舊電影或發霉的廉價摧淚小說。台下人都無法相信如此的作品居然可以奪得樂貝爾, 畢竟這是到歐洲最後的權威呀!
「讀到這裡, 我看見大家似乎難以置信這是真的, 對不對?可是, 我實實在在的告訴你們, 這是真的。」
台下一個男子報上了自己是個維吾爾人, 質問大作家出否出賣自己的民族; 如斯可恥的品格, 庸俗的文字, 壓根不堪得到這個獎; 最後吐出了一句自以為很幽默的諷刺:獎金真的很誘人。
「民族主義是愚蠢的, 生在那個民族不是自己的選擇。」
「那麼踐踏被壓逼者, 為暴政之喉舌; 難道就不可恥嗎?」
「你這個問題, 我在作品中已經清楚地回應了。我為何而舞劍, 統統都在書中解釋得清楚, 你不妨花點時間讀一讀。」
102
一輪暴力的撕咬, 在聖公會教堂對面房子内上演。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淪為那些香港男人口中的洋人便器; 更沒有想過那些網路上指西洋男人對女性和其他種族毫不尊重的文章原來真有其事。更讓其意想不到的是:她的經歷並非孤例!在逃出那間房子, 那間隨處都是, 與成千上萬英國房子一式一樣的囚牢後。她在教會的救濟所結識了許多亞洲女人:中國大陸﹑台灣﹑韓國﹑菲律賓﹑印尼 … … 假結婚很多, 真結婚也不少。
她不明白, 不明白何故自己會淪落到如斯境地; 她一直相信身為香港人是優越於那些大陸妹﹑台灣妹; 更別談印傭和賓妹了。但偏偏與她們一同受苦:一同淪為肥油滿面, 秃頂卻偏偏體毛長得如野草般旺盛; 身無長物, 靠父母留下的遺產渡日的英倫失敗者之玩物!
「主!」相隔十多年, 自教會學校畢業後再也沒有禱告的她在苦像面前終於折服:
「主, 你不是曾經答應過我要帶領那些全心歸向你的聖潔子民從瀆神的支那蝗民手裏逃脫嗎?何故 ... ...何故... …」
此時一個束雞冠頭的英倫punk妹伴隨那些庸俗暴烈音樂走入教堂; 沒錯, 上主就是喜歡忽爾臨近那些遠離祂的角落; punk妹的音響忽然由死亡重金屬轉到正經八股的新聞台。剎那間神光普照, 因為上主萬有的主宰要藉那從來只播放噪音的喇叭來宣佈恩慈之年:祂要向四方八面散佈優越的香港文化直到萬代。他們走到那裡都必能暢飲甘霖。所以, 我主, 天地的主宰震撼了英吉烈女皇的心志; 扶助她重新掌權, 當個有名有實的皇帝, 曉喻她冊立德國榮休女總理麥克爾為英倫首相; 為的就是好向香港民族打開應許之地的大門, 好教那些 … … 那些 … … 那些道不完的讚美得以省略, 才能道出言簡意賅的教理:新教認為基督背負人類走出罪惡糞坑; 天主教則講明是天人合力走出困境。出身自天主教女校, 居於新教倫理横行的香港; Amy歡天喜地領受了這好消息, 管他背負還是合力, 總之我全都要!來, 女兒, 來; 出盡奶力向那慈父狂奔, 擠進那窄門暢享永生!
202
阿强接受了自己是個戰敗者。實事在面前確鑿, 不由得阿强否認, 縱使萬般不願意、如何憤怒、如何受創; 阿强還是挺過來了。阿强發現接受過後如同攀越高山, 另有一番更美好的風光, 更廣闊的境地在等候他:原來戰敗並沒有什麼大不了, 既然對岸給我開門, 我就過去。
不過, 並非人人都如阿强般迅間走出失落的迷官, 還有許多人困於自淫當中:迷信中國難逃一死, 且愈發接近, 且來愈快, 跌勢愈來愈猛烈!一眾失敗者明明知道那些於網路上的大聲公常常亂吹, 每每於中國安然過渡他們口中的大限後總是有一番說法去挽回顏面:總之革命的餘溫未冷, 權鬥失敗者們還是能夠聚在一起取暖。
可是阿强不喜歡這樣, 阿强不要於自淫中渡日; 阿强知道自己回不了去, 阿强自覺不可能也不應該再忍受屈居牢籠的日子。他無法再自欺下去, 不能再以「有意義的貧困」或「人皆如是受罪渡日」之類芬芳易散的言辭去掩蓋日常的惡臭。
在台南的香港城漸漸建立起來了, 激進的人特別主動; 那怕放棄了政治理想, 手腳和頭腦還是動個不停; 動着動着, 依靠舊時搞暴動的人際網路和許多香港同鄉的居住需要, 阿强成為了香港城大地主之頭馬; 把香港的劏房和每年加租之藝術照辦煮碗, 居然行得通, 能在台灣發大財!
203
國家要在香港推行愛國教育, 這是硬命令, 不由得辦學團體再跳草裙舞; 將軍自五年前成為 香港野外求生協會 這廣受香港青少年歡迎的運動組織主席, 共產黨就一直留意他:軍人出身﹑才來港不到十年的港飄身份﹑領導受香港青少年熱烈擁戴之非政府組織; 這樣的人才可謂統籌香港愛國教育之首選。
又是一個選擇之夜, 好像十年前那一夜他押送一批維吾爾族顯貴到再教育營; 晚禱時間到了, 他們紛紛破戒下跪。任他如何鞭撻也阻不了他們信仰的熱情。
那一晚有聲音在低訴﹑在耳語﹑在試探他:喂, 你一生順遂, 不想當一回壞孩子嗎?。當晚佩槍走火。康復後領導給他兩條路:退役回鄉當公安, 又或給他一張特區身份證去自謀生計。
304
屁股插着四兩雙蒸酒, 立於酒樓門口等候; 門一打開, 我們這位專以抹黑自己的民族為業的土產樂貝爾獎文學獎得主就與其一向不屑、鄙視的大眾般魚貫湧入; 準備好一天的早晨又要於此處消磨兩個多小時。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也會落得如斯田地, 好比年少時自己最為不恥, 時時掛在口邊恥笑的老人般生活。早上五點就不得不醒來, 頭腦一片空白, 賴在床上撕撕磨磨半小時, 終於願意起床梳洗; 廢棄了一直以來都萬二分重視的早操, 有時什至不會洗面刷牙, 就帶着雙蒸直奔酒樓。
他發現得獎並未使其更上一層樓, 反之掏空了賴以渡日的寫作意慾; 更為他安裝了一個disconneter:再也沒有傳媒和出版社找他。以往使其不堪煩擾的網路起底和pm轟炸, 還有來自狂熱黃教徒的死亡恐嚇現在卻教人無比懷念; 生活變得冷冷清清, 不管網路世界還是現實世界都像被隔離了。
喂!喂喂喂喂喂~~~~
沒有回應
沒有回應
只有回音不絕反彈。
網路上的聲音固然清靜了許多, 連街上的汽車也因為他被大眾冷落而變得疏疏落落; 真想不到香港會因自己已變成一個死城
「真猜不到傳媒和背後的逼害力量如此強:他們駁不過我就索性把我放逐於荒島」
「點心出籠, 有鳳爪, 有鳳爪呀喂!」
鳳爪!對了, 是鳳爪; 世上最合來佐酒的點心!他就如茶樓中每一個酒客, 聽見鳳爪兩字雙眼就亮起同樣的精光、操同樣的步伐往同一個方向去。縱然如何口硬, 身體卻是老老實實活得像個平庸的大眾:平庸, 曾經信奉平庸就是罪惡的他於此刻樂得如是, 終於他看開了:不論自己是如何鄙視, 如何不屑, 如何對平庸的大眾冷嘲熱諷; 自己也是大眾之一員, 原來根本沒有什麼大不了。當個平庸人根本沒有什麼大不了, 不, 不不不, 不是平庸; 是平凡, 平凡根本沒有什麼大不了。為什麼自己一直以來都抗拒過大眾化的生活?為什麼要在舒適渡日的大路上倒行?為什麼覺得世人人都受了該死的咀咒, 只有自己地清醒?
說夠了自己, 大作家舉目環視四周; 這是個神奇的角落, 置身鬧市卻與世隔絕, 五十年如一日的氛圍最適合時下的青年人來感受, 來看看他們所憧憬的美好舊時代之真相是如何不堪入目。不過如今這些可愛的小清新少年人都蒸發到不知何處去了; 以往他還在尚可於心中恥笑一番, 以他們的幼稚去顯出我們這位大作家的成熟和智慧。但現在全世界都冷清, 人們只關注於自己的小世界。好像每一個低頭的酒客, 目光只有一口痰罐﹑一個紅水桶。
「雖然談不上最好, 但至少在衛生上我們做足一百分, 你看看這個廁所, 要是別家酒樓那來如此乾淨?肯定臭氣沖天!」
「一番心血, 都敵不過時代洪流呀!人人都走, 那還能做得下去麼?食客走, 伙計走, 要是年輕三十年我也會退股遠走高飛呀!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要是你退股, 我肯定會先拿走所有現金, 還你一屁股債, 屌你老母, 哈哈哈哈!」
「唉!屌你!哈哈, 今朝兒子告訴我, 『報紙大王今次真的玩完了, 我決定要移民。』我回他一句:『偷渡流亡的路這輩子我跑厭了, 你要走我管不了, 但你記得回來給我送終!』」
「哈哈哈哈, 屌你老黃, 何時變得不怕死了?你還記得當年... ... 」
大作家一聽, 頓時頭腦一醒!本來一口酒一口茶沉醉於看化一切舒適, 痴迷於自我否定的痛楚快意中; 忽然一切都值得, 一直長期寫作而累積的病患、承受排山倒海的箭雨和死亡恐嚇、這幾年迷失和浪費的時光都被酒樓老闆那龜兒子、那他媽的報紙大王跑路而士氣大振:終於找到了理由, 一直以來的努力不是白費的:除了法國人的資助、除了樂貝爾的金牌和獎金、除了萬金一呎才買得來的住處。還有更高尚的用意和目的:你們這些癌細胞把自己的土壤污染了, 把住處炒到凡人不可觸及的天價, 搞十二小時工作制; 還要無恥地裝小可憐!我的任務就是揭露你們在偽裝成受害者之面具下的狼胎食相!
我有力了!我雄起來了!你老母!屌你老母!報紙大王?好!現在就回家寫!揭露你多年來的狼胎相。為了賣紙而作故事扮新聞、偷拍別人的床事、腐化大眾的品味!
他霍然起立, 埋單找數, 不過還是摔了一交, 像個酒葫蘆; 但內心還是響起無數激昂戰歌, 像是第十號交響樂。
104
惠於麥克爾, 又或是上主的寬仁; 愛米非但把那暴虐的假丈夫送去皇家監獄, 更能以香港難民在英代表的身份晉見女皇。至於把正印夫君接來英國之類小事, 當然是難不倒她。而於她的冒起之路, 也不外乎於那些老套招數:藉夫家的錢財把大量香港草根階層﹑權鬥失敗者﹑反叛青少年 … … 終之都是在香港無立錐之地的人運到英國再申請成為難民。
接下來的計劃不外乎於在當地建立以同舟共濟和蔭庇香港民族為宗旨港人經濟圈。說得冠冕堂皇, 實在是利用這些連24 … … 不, 是26個英文字母英不曉得的人蛇作奴隸, 唉呀, 抱歉啦看官, 我又講錯說話!應該說:以基督的愛為宗旨, 給這些在香港受逼害的人在英國這個異鄉有個保障, 可以謀生。什麼奴隸?我們港人經濟圈是絕無强逼的, 喜歡可以加入, 覺得受虧待大可以離開。
至於有人指摘港人此舉實為積極在英擴展, 拒絕融合之說可真不厚道!畢竟團結就是力量, 既然中國人在全世界建唐人街, 在香港有一大群港漂; 韓國人在英國有韓國城; 印度人, 木斯林和猶太人聚居在一起。香港人也可以呀。如此既能保存自己的文化, 又能壯大族群; 何況香港人絕無排他性, 要是英國土生土長的白種人想加入港人經濟圈更是無任歡迎。壓根就沒有什麼與英國人爭飯碗的憂慮, 何況英國鬼那麼 … …
那麼 … …
那麼 … …
不錯, 就是那麼懶。Amy來英國定居數年, 感覺英國人不論男女盡皆庸懶; 絲毫比不上香港人, 難以想像這個民族曾經建立一個日不落國來!
想到此處, 一股優越感湧上愛米的心頭, 她望向窗外的清真寺; 不禁想起與教長鬼混時聽過他那些難懂的情話中所混集的回教信條, 當中有一句她特別深刻:
... ...妳是我的前定... ...
伴隨那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忽爾間一切都變得不一樣, 萬事萬物都好像有所關連; 就連教長那句隨口吐出的情話也可作一番演繹。這種感覺... 就...就... ...就... ...好像一切都有其因由, 可以解釋。不錯, 肯定是如此:這個不堪的民族所以能建立起世上最大的帝國來, 肯定不是出於時來運到又或是船堅砲利; 更不是出於超卓的統治者又或民族習性使然, 而是為了香港!為了建立香港所以連年征戰, 踏遍世上每一吋去開荒; 直到他們踏上香港, 征服新界。呼, 完成了, 所有的戰爭和征服就是為了這片土地; 英國所有的軍隊就是為了守護這片土地而建立的。就是為了占有這片土地, 往後的歷史, 支那大地上的連年劇震、世界大戰和大國角力就是為了孕育香港民族:到近廿年的暴動、血腥鎮壓和把人逼得喘不過氣的經濟逼害都是破卵而出的陣痛罷了!歷史是環繞香港民族而開動的機械; 而她——愛米就是香港民族的養母; 人們說她侵略, 說她誘拐奴隸, 說她把難民們壓榨到盡 ... ...實在不過是為了香港民族的神聖擴張而受辱罷了, 就連那個假丈 ... ... 也不過是考驗的一部份, 是催使其蛻變的動力!
而於那些奴隸, 實在他們不管留在香港、在英國、跑到台灣又或湧去西伯利亞; 什至北上支那也注定是失敗者﹑肯定四處碰壁焦頭爛額!總之就是一生一世在底層發臭的肥料罷了。反正都是用完即棄的工具, 給我使用於此神聖大業當然勝過給別的財主用以謀利 … … 說着說着, 她愈發堅定, 愈發覺得自己是歷史是主角:有一個念頭在她心中發酵, 愈發愈大, 終於成為一棵芥子樹, 眾鳥在其上棲居, 萬代都記念她的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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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暴動了!但今次作亂的不是香港人, 是台灣人。阿强不明白何故香港人為台灣貢獻罪多:既積極提高土地價值建, 又廣設納米樓增加當地人居住空間; 卻落得被斥之為「支那港仔」﹑「次等蝗蟲」﹑「爭不過中國人就來侵佔台灣」等等, 這有許多許多罪名。
阿强覺得太枉了, 分明就是教育和競爭力低下又不願努力的台灣人眼紅香港人的成果, 覺得香港人配不上享受如斯好生活 … …
可是, 無論誰是誰非, 有一個現實連阿强也不得不承認:就是他喪失了鬥爭的意志。他必需坦誠自己並非一個合格的領袖:不敢鬥爭﹑不願流血; 談何領導?在香港既然如是, 來到台灣面對退無可退的境地還是激發不了那應該有的鬥爭獸性。
稍後阿强就會出去, 他會在國會屈膝低頭, 向台灣人民賠個不是:打搞了, 給你們添煩添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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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有否擔任香港愛國教育統籌, 沒有人知道; 只知道在暴動封城, 斷水斷糧期間, 他帶領殘存的協會安然渡過。真諷刺, 當他們放棄了末日幻想﹑末日卻找上他們了。封城第三個月, 餓死鬼積滿彌敦道; 人們都知道再不離開就必死無疑, 只好博一博偷偷登上那俄羅斯貨輪:不錯, 雖說是封城, 但還是有貨物出入, 富人照舊衣食無憂, 還是能享受俄國的魚子醬。
普京死了, 俄羅斯又再陷入一片混亂; 維持牢不可破的同盟這個重責就落在深耕俄羅斯全境的正教會手中。許許多多中國貧民超越界走入西伯利亞討生活。面對禁之不絕的人潮, 教會又不能輕卻殺戈, 只好讓步訂立居留條件:
1.歸信東正教就能獲取暫可居留資格
2.經過五年觀察期並通過俄語和文化融合考試即可成為俄國永久居民。
3.必需參軍或與俄羅斯公民結婚才可成為俄羅斯公民(邊境歸化)
坦白講, 那怕求生協會在愛國教育這班順風車上撈到了多少好處, 成員骨子裏還是對中國和中共鄙視到極; 暴動期間不少會員投身其中, 當中最為注目的莫過於山狗兄, 在他的帶領下群眾攻破了新屋嶺和荔枝角監獄; 不下百個獄卒和警察的屍首被吊在電燈柱上。是故無論將軍有否歸順朝庭, 平亂後協會也必被趕盡殺絕; 既然如此不如飄往西伯利亞, 好圓一眾會員參軍的心志。
可是到埗後, 將軍自己並沒有加入俄軍, 反之於東正教堂前五體投地; 說什麼終於到了, 是命運云云。投身其中不知混了多久, 終於成了東正教會首個華人主教; 服務多個於西伯利亞的華人教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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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了, 真的瘋了!新英皇才剛剛登基, 首相就宣佈一項舉國嘩然的新法令:許可來自香港申請移民者, 只需每年於英國居住七日並完納稅金; 三年後通過極為寬鬆的英語會話考核, 就可成為英國公民。如斯舉動, 好像擺明與具反移民傾向的新君作對:難道英國所接收的南亞和東歐人給我們的衝擊還不夠嗎?
這就是在英港人近年來不絕於政治、經濟和軍隊中擴張勢力的成果。當中最令人側目的是香港人居然令到當初教倫敦人貽笑大方的港式英語文法和濃重的港式粵語口音變成潮流風尚。倫敦人居然把一直以來自奉最優越獨特的倫敦英語先擱在一邊, 結結巴巴地講起港式英語來。
這都是英國人的事罷了, 我的香港才是最重要的, 不錯, 我的香港, 我的香港... ...那些鬼東西, 口口聲聲什麼「我地真係好撚鐘意香港」但卻急不及待要把我的好地方挖空, 要把我們這些堅守故鄉的真正香港人搾盡最後一滴血。
以上就是香港首位樂貝爾文學獎得主最後的理性, 然後他就沒入了人生最美好和神秘, 只有一次的體驗:彌留。風吹入了花園, 吹開了窗簾, 吻上了他的臉; 他知道時候到了, 也清楚明白這肯定不會是什麼狂熱政治分子的暗殺:他們得勢了, 自信滿滿地了世上各處掌權, 不會浪費心思於我身上。
思緒, 又再回到最痛苦的日子; 太殘酷了, 於生命的劇終居然回播那些最不堪的回憶。偏偏我看着看着這走馬燈來來去去, 享受着潮濕的風, 草木的氣息; 居然沒有像以往多次審視這些回憶時那般歇斯底里; 一切都那麼平靜安寧。
這個故事並不慘烈, 也不轟動, 不少見, 什至可談上平凡, 天天都於香港上演:那一天這位方興未艾的文豪為他的鄰居當一天替工:在銅鑼灣的屈臣示站立十二小時, 不可以休息, 不可以上廁所, 就連吃飯也要請示和恩準。打開鄰居的工作記錄, 原來他每日如是, 每日如是... ...一切都終結了, 到最後我還是未能阻止這些人類癌細胞擴散... ...還是未能... ...還是未能... ...
連串好像有負使命的嘆息終於停下, 酒杯, 花園還有未唱完的黑膠碟。這就是他最後的一片風光, 然後負片就會曝光歸於一片空白, 又有空間可供填填畫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