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男人的浪漫,豆腐火腩飯。在我而言,煎一份漂亮而美味的芙蓉蛋,再配上些少豉油,比起火腩飯更趨燦爛。洋蔥、芽菜、火腿或叉燒揉合於滑蛋中,要控制火候不讓蛋變老,材料卻要熟透且散發香味,作為一個恆常的午餐,茶餐廳的廚師要煎近百份芙蓉蛋,而每一份也要做到美如白芙蓉,是功力及經驗的雙重考核。
一個人午餐的日子,總喜歡隨機找尋茶餐廳吃個有飯的午餐。大埔廣場地下的一家茶餐廳,無論什麼時段都熱鬧非常。我走進去坐下來,示意一個人,侍應就着我坐在圓桌,不用搭枱。我放眼看着林林種種的手寫餐牌,雖然食字的「蒸品套餐」尚算吸引,但當天的心情不適合吃蒸飯,然後我看到每日精選裡,星期二寫着的是芙蓉蛋飯。
點了一份芙蓉蛋飯,還可以選菜飯或白飯,我選了菜飯,配一杯凍奶茶。坐着思考着芙蓉蛋這個漂亮的名字時,已經聞到陣陣香氣。原來,廚房就在我坐的位置正前方,雖看不到廚師在煎蛋,但「呼呼」作響的炒菜聲此起彼落,傳來的香氣令我狂嚥口水。
芙蓉蛋,顧名思義就是像芙蓉花那樣的煎蛋。芙蓉的正名為木芙蓉,通常被稱為芙蓉,雖然芙蓉令人聯想起成語「出水芙蓉」,但出水的「芙蓉」是指荷花,並非木芙蓉。芙蓉其中一種美在於它的形態變化,花朵較大,花為重辧,稀有品種「醉芙蓉」更是花色一日三變,清晨為白色,中午為桃紅色,傍晚為深紅色,不知道廚師在炮製芙蓉蛋飯時,會否添加一些酒,讓芙蓉變醉再變色。
與茶餐廳標準(預製)作業不同,這茶記的芙蓉蛋飯每一份都是即叫即煎的,未知廚師是否領會到芙蓉是種朝開暮謝的花,仿照它的芙蓉蛋也要保持那份新鮮感,讓這一份菜餚有花的色香與味,在它凋謝前,要食客盡快把它吃完。
我點的那份芙蓉蛋飯十分鐘後才送上來,蛋覆蓋了整隻圓碟,我要把一小角的蛋弄開及吃掉後,才能夠看到內裡的菜飯。芙蓉蛋這名字如詩般美麗,資料顯示其典故是清朝翰林院編修朱善祥,在雲南任主考時吃到的地方菜(但現歸為粵菜),命名的理由是該菜餚味鮮、甘香及軟滑,神似綻放的白芙蓉,故名為「芙蓉蛋」。朱回到家鄉浙江後,結合當地飲食習慣重新調整口味,自此芙蓉蛋便在浙江一帶流傳,甚至有指傳到西方,變成西式芙蓉蛋。
不過,無論雲南及浙江都不屬於廣東,也不接近香港,故此究竟這菜式如何傳入香港,還未有人作深入研究。也許把芙蓉蛋蓋在白飯上(速食文化),是香港獨有的芙蓉蛋飯,其他地區的芙蓉蛋,與飯或主糧分開。
我用鐵匙勺起少部分蛋,再拌勻少許菜飯,混合起來放進口中。剛煎好的芙蓉蛋入口融化,原本堅持不吃未熟透的洋蔥(乾炒牛河及漢堡包要走洋蔥)的我,卻細味咀嚼這蛋裡的洋蔥,沒有那種既定的草青味,換來的是香口爽脆,是了不起的味道。
芙蓉蛋要煎得完美殊不簡單,洋蔥香口,火腿及芽菜配合亦相得益彰,加上煎好蛋後淋在表面的少量豉油,的確把味道的精華都滲進菜飯裡,讓我吃起來每一口都豐腴滿足,有那種《中華一番》的誇張美味。
欣賞這茶記的芙蓉蛋飯,除了廚師用心逐份煎外,後來回家參芙蓉的典故時,有着極多的聯想。若說豆腐火腩飯是麻甩佬的浪漫,其實芙蓉蛋飯在麻甩之上加了一份詩意,不需刻意造作,就是廚師在炮製過程中,已不知不覺間迎合了芙蓉花的特質,鮮而美。
其實,芙蓉蛋飯也體驗了香港人的智慧。在營營役役的都市生活中,能夠坐下來吃午餐的時間,許多打工一族大概只有半小時。在這半小時內點一個飯,需要飽肚美味而不費時,自然是大大份的碟頭飯。
與汁為伴(尤其玻璃芡)的碟頭飯未必人人受落,但與蛋伴飯的菜餚,大人小孩男女老幼都會捧場。更何況,芙蓉有着那種逐日變色甚至花色一日三變的形態。下次帶同小女兒去茶餐廳吃一份芙蓉蛋飯時,可以把芙蓉的故事娓娓道來,然後吃到最後,原來已忘記了午餐只有半句鐘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