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ronica房裡有塊全身鏡,是床子以外最大的物件。高五呎闊三呎,框子白色,雕成旋渦般的花紋。鏡中的Veronica身型玲瓏浮凸,穿了套性感的黑色蕾士內衣褲。她由頸項開始,左手撫摸身體,經過隆起的胸脯,然後在肚臍上五公分的地方停留。那裡有條淺淺的疤痕,微微凸出。Veronica食指在疤痕上徘徊一會,鏡中臉蛋的笑意全消。她拿起床上那襲紅色連身裙,套在身上,稍為調整,令胸前的事業線更顯眼。今天天氣甚寒,她從床下的抽屜裡取出黑色絲襪,躺在床上,將絲襪拉上塗上紅色指甲油的腳趾和已用磨去死皮的腳掌,一直至修長的大腿。
穿好衣服,Veronica在小桌上抓起印了Dior的香水瓶,在頸上噴了兩記。她再在鏡前轉身一圈,後背光滑,不見半點紅瘡。她突然抓住鏡框,往地下一摔,「吧喇」滿地玻璃碎。鏡片中反映了無數的自己,她從中取出一塊最大的,小心翼翼,放進手袋之中。
Veronica比約定的時間遲了半小時,男人早在等著。在燭光之下,男人的臉紅卜卜的猶如甘荀,還未開口,Veronica早就聞到酒氣。
「剛才下班和同事Happy Hour,喝了兩round酒才來。」男人好像看破了她的心事。難道她的臉上流露出三年前的神情?Veronica微微一笑,沒有回答。男人為她倒了杯紅酒,她淺淺一嚐。這時她才留意到男人沒有打領帶,身上披著件灰色西裝,頸喉鈕鬆下,露出衣領。Veronica彷彿看出上面的污跡。
還有一股不屬於自己的香水味。
兩人點了菜,Veronica要煎牛柳,三成熟,就是把生牛排放在燒得通紅的鐵板上略煎半分鐘。鋼刀切下去時流出帶紅的肉汁。她在燭光下端祥,心想刀子切在真正的鮮肉上,不會如同掠過牛油般容易。男人竟點了燒春雞,不用刀叉,真正用一對五爪金龍,皮屑肉碎丟了一碟。旁桌的男人常常斜目來看,不知是看男人的食相,還是她的豔麗。
男人不時查看手機,每次看之前也要將手在毛巾上抹一抹。一塊本來雪白的毛巾,很快就油跡斑斑。Veronica問男人工作是不是很忙,男人答不是,看手機只是為了回復朋友的短訊。當然她知道那些不是一般的朋友。
Veronica沒有提出抗議,她沒有資格。
侍應端上甜品時,男人的酒氣消了七八分。Veronica提出要上他家時,他竟然說:「不行呢,剛才約了幾個單身男人喝酒,喝天光。」
「要喝酒,我陪你喝也可以。」Veronica的右腿滑出了高根鞋,腳趾在男人的小腿徘徊。他笑了,還是說要跟朋友喝酒。
「你想怎樣再讓我陪你?」男人將手托左腮,袖子滑下露出了名錶。
「你讓我拍下來就好。」
男人的家和三年前差不多,但Veronica還是看出了區別。酒架上的名酒,以前她一定不讓買。茶几上一大堆花生殼,幾個啤酒罐,還有遊戲機手制。如果不知道他年薪近百萬,Veronica會以為這是個宅男的居所。
「不要脫鞋子。」男人不說,Veronica也會這樣做,木板上的灰塵清晰可見。
他的房間卻出奇地整齊,畢竟是最多人逗留的地方。Veronica躺在圓床上,想著三年前打開房門就看見男人和一個陌生女人正在交纏。
聽到男人在雜物房找東西,拿著攝影用的三腳架進來。男人將手提攝錄機安裝在架上。
「這老古董還沒有壞?」
「嗯,還沒有,不過很少用了。」男人將觀景器扭轉。Veronica看見自己在畫面中騷首弄姿。男人在鏡頭外脫去衣服。比三年前,他的腰多了兩圈肥肉。
「你幫我脫衣服。」她說。男人吃吃地笑,跳上床就拉她的裙子,使勁之大,Veronica以為他想連衣帶皮將她撕開。她的手掌自然地揉著他胯下,臉龐被男人那帶著酒精和腐肉味的口氣噴到。男人帶著強迫的姿態進入,Veronica忍著痛,左手摸向就在床邊的手袋。手臂伸得老長,她幾乎感到頸項的根子快斷的時候,肩上傳來「噗」的一聲,手掌摸上銳利的邊緣。
第一下刺在男人的右腰,只進了三四公分左右。拔出玻璃,刺進喉嚨。他張開嘴,卻叫不出聲來。Veronica再刺在剛才溫柔地揉著的地方,男人一對眼珠幾乎要丟出來。
事後,她拾起裙子。這套裙子穿一次就沒了,真可惜。Veronica想到房子的某一角,一定放著她的舊衣服,只是身上黏黏糊糊,不便穿衣。她走進男人房間的浴室,沖了個熱花灑浴。出來時,蒸汽朦朧了鏡子,Veronica腹上的疤痕彷彿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