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天輪與過山車

散文

這是一個下著雪的冬天。
雪輕輕地依在我們的頭髮上,衣領上,肩上,衣袖上。亞麻色的頭髮沾了點雪,感覺非常可愛,看著他的頭髮,我心裡如是說。
他長了繭的大手包裹著我的手,是種很溫暖安穩的感覺。

今天是聖誕節,是我的十七歲生日。身邊的是安達,交往了2年的男友。

目的地是遊樂場。我們並行的走過去,在雪地上留下兩行深深淺淺的腳印。
遊樂場的燈光在遠處閃爍著,爆谷特有的香甜氣味卻已散發開來,為這寒冬帶來了一點點的溫暖。這是一個甜蜜的聖誕節吧?我心想。

"有聽過嗎?"
"嗯?"
"這是這裡的傳說喔:如果一對情人在摩天輪升到最高點時擁抱,這段感情就會受到愛神邱比特的祝福喔。" 我別過臉,臉好紅好燙,臉上黏著的雪都化為蒸氣了。還好他沒看到我現在的窘樣。

他沒說什麼,可是握著我的手又緊了點,手心傳來的溫熱好像表達著他的回應。
他拖著我就突然跑了起來。但,他...居然帶我去挑戰本市最可怕,速度最快,離心力最強,號稱香城最具殺傷力的雲霄飛車--巨龍之盤旋

剛剛那一剎那的緊握...是我會錯意了嗎?

排隊的人好多,人龍快比那鐵造的巨龍更長了。來玩的,大多都是跟我們年紀差不多的年青人。我抬頭看了看他,他一臉興奮,像個孩子般東張西望。

唉,在心中默默嘆氣,我真的搞不懂為什麼一堆人會願意付出金錢來請別人來嚇自己。

此時,鐘樓射出一道道七彩顏色的光束,把雪花染上各種不同的顏色,往地面輕輕柔柔地飄落。

坐上了第一節的車卡,我緊緊地抓住前面的扶手,掌心冒出了一點點的冷汗。他則一臉輕鬆的笑著看我。

開始了。巨龍徐徐爬升。他柔軟的頭髮在風中擺動著。

到達最高點了。車子停了下來。真的好高,看下去會有種暈眩感,好像等等人就會這樣子摔下去。

廣播系統宣佈:三,二,一~GO~

車子就如脫彊的野馬般俯衝下去,風在耳邊呼嘯著,冷冽的北風如鋒利的刀子般,割著我們外露出來的皮膚。心臟像被無形的手抓緊,但又同時瘋狂的跳躍著。

我緊緊地閉著眼睛,默默地祈求一切快點完結。
到達低點時巨龍又再次爬升,上升時的速度比較慢,我趁機張開了眼睛看看附近的景物。
可是在我剛睜開的一瞬間,巨龍又衝下去了。
身邊的景物向著我飛撲過來,在碰著我之前,又突然分開。趁著另一次速度稍緩時,我連忙閉上眼睛。同樣的錯,犯一次就好,犯兩次就是笨蛋了。巨龍旋轉了一圈又一圈,身邊的他,隨著飛霄飛車的起起跌跌,跟其他人一起興奮地大嚷。車卡與軌道磨擦的嘰嘰聲,在耳邊嘶吼的風聲,揉合著人們的尖叫聲歡呼聲,成為了一首奇怪的雲霄飛車進行曲。

地獄之旅終於完了。我頂著兩盤大蚊香從車卡裡搖搖晃晃的走出來。

過了一會,我才恢復過來。

"下一站去摩天輪好不好。"
"嗯。" 他雖然沒說什麼,但臉色明確的告訴我他不想去。只是當時的我,沒注意到。

摩天輪的人不多,稍微等一下就到了。大概是晚上來看,夜景會比較漂亮吧?

摩天輪上掛著五彩繽紛的小燈泡。車廂內放有一個小小的馴鹿娃娃,還播放著聖誕歌曲。隔著玻璃,看到其他情侶幸福地微笑。這座摩天輪洋溢著一種幸福美滿快樂的節日氣氛。

摩天輪緩緩轉動著。他沉下臉,用冷冰冰的臉在他與摩天輪之間建了一幅牆,把他與這快樂的氛圍隔離著。

我靜靜地坐在旁邊,看著被皚皚白雪覆蓋的世界,這樣的世界很寧靜,很溫柔,很美麗。在這裡,可以看到遠方有一棵很大的聖誕樹。兩年前的今天,我就在那裡遇到快遲到而正在狂奔的他。

快到達最高點了,他仍舊冷著一張臉坐在那裡。沒有任何反應。聖誕音樂在孤零零的播放著。車廂裡彌漫著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尷尬氣氛。

到達最高點了。我靠在他耳邊
"記得嗎,那個傳說。"
"嗯。"他冷冷的回應著。

車廂突然頓了一下,手指無意中摸到他在上一年情人節送給我的熊寶寶鑰匙圈。那時的他,不是這樣的。

摩天輪繼續盡忠職守的轉動著,我好像聽到他喃喃的說:”真無聊。”

到達了地面,他呼出了一口氣,就像剛捱過了一場極無聊的講座般。
他牽著我的手,"來~我們去玩那個跳樓機吧。"
我摔開了那隻手。掌心殘留著他的溫暖。他一臉愕然地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