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手關上車房閘門,離開了,我也得以重新呼吸清新空氣,消防車內兩具男屍的惡臭一度令我寧願死於槍彈之下,然而槍手因何明知消防車器材箱被打開,仍不對消防車乘客室加以搜查?
至於我,為了避免槍手突然重返車房,還是先躲到消防車底下,再拿起那台從屍體溜出的手機,以最低亮度查閱剛才從谷歌軟件對槍手對話進行的音訊翻譯記錄。首先,槍手是用俄文對話,說明他們應該是俄羅斯人,對話內容大意是:
 甲:「是誰打開了器材箱的門?」乙:「可能是德米特里,他之前進入車房找東西。」甲:「怎麼他總是粗心大意?馬克西姆,你去消防車內查看一下。」乙:「才不要,車裡屍臭令人窒息。」我心想:「切身體驗中……」乙:「西里爾啊,你又何不上車看看?」甲:「謝爾蓋始早會開除你,明天9時我們要再到郵輪一趟,然後便要回家,不要誤事,給我聽清楚。」
現在我大概知道他們最少有四人,其中兩個是俄羅斯人,明天會再去郵輪,然後回家。這樣,明天早上將是我最後機會,問題是,我如何才能成功偷上直昇機?另外,既然手機現時可以連上互聯網,我何不啟動衛星定位 (GPS) 和谷歌地圖查閱當下地理位置為何?
心情的確有點緊張,大部份迷底將要解開。好了,網絡地圖顯示,我正位於墨西哥灣對開水域上,地圖上沒有顯示這座大岩壁的位置。同時這裡怎樣看都不似墨西哥灣,我仍難相信這裡是我的時空世界,所以我點擊手機裡的「自動日期和時間」,為要查證一下現在的時空狀態。當我看到手機所顯示的日期時,我真的發呆了----2070年11月25日,凌晨1:41。我心想,如果這裡真的是地球,那麼究竟地球從2020年至2070年之間發生了甚麼事?天地間竟然變成漆黑一片?
事情很詭異,離明天9時尚有7個多小時,有足夠時間到主大樓那邊,調查一下槍手們的背景,與及他們下一步的計劃。於是我從消防車車底爬出來,靠向車房閘門,將耳朵貼在閘門上,靜聽外面環境,除了一些風浪聲外,似乎沒有任何動靜,我嘗試慢慢拉開閘門,卻發覺閘門被人上鎖,也許是被那個不太粗心大意的西里爾把閘門鎖了。既然閘門上鎖,我只好尋找別的出口離開車房,我總不可能一直待在這裡,我要上直昇機!
同時,西里爾既鎖了閘,便意味車房內沒有別的槍手,所以我可以放心用手機顯示屏上的微量光線四周找尋出路。繞了一圈未有發現,唯獨發現一條通往閣樓、以鐵架焊成的樓梯,於是我往車房閣樓碰碰運氣,除非窗戶加了鎖頭或鐵欄,不然可以從窗戶爬出去。
走上鐵架樓梯容易發出噪音,我必須放輕腳步,沿樓梯上到半開放式的閣樓,眼前一條走廊,右邊是欄杆,左邊是木板牆。走廊上見有大量丟棄的煙蒂,應該不是消防員或維修技工留下,因為他們較有防火意識,知道車房內有易燃物品,如此看來,槍手丟下的可能性較大,也說明他們曾長時間逗留在車房內,未知是否與兩具男屍有關。
前面轉角有房間,非常吸引我,我也起來順利進入房間,內裡有些工作桌和文件櫃,可能是文職工作的地方。我隨手拿下一些文件,文件所用的是英文而非俄文,說明槍手和消防局未必是來自同一時空,文件中有沒有地址呢?

翻開幾個文件夾,發現一些火警報告,報告寫於2025年2月16日星期日下午6時14分,地點是Currajong Ave,火警內容大意是有一公寓發生火警,兩隊煙帽隊到場灌救,火警中沒有接獲受傷報告。我再以谷歌地圖搜查Currajong Ave的位置,地點是澳洲墨爾本。甚麼?這裡是一所位於墨西哥的澳洲消防局?然後派消防員到墨爾本救火?最後被俄羅斯人老劫了?
事情有點蹺蹊,我立刻取出從屍體上取來的手機,確認死者身份,發現手機正屬於此消防局的澳洲藉消防員。容我整理一下事件:首先,這裡因為時空歪曲,將一所澳洲消防局轉移至此,消防車內兩具男屍是澳洲藉消防員。
死因呢?大概不是殉職,若是殉職消防員,局方不可能將屍體放置在消防車內。反之槍手們知道消防車內有屍體,證明消防員的死與槍手有關,即槍手來到前,消防員可能仍未死去,那麼消防局內,可有其他仍然活著的消防員?主大樓那邊會有更多線索。
為免敗露行蹤,我將文件放回原處,窗外光線也提昇我的防範意識,使我倚臥牆邊,用兩指張開兩片百葉簾。主大樓的燈原本是關的,如今都亮起,估計槍手就在那裡。至於空地上那架直昇機推斷最多可載8-10人,直昇機回來前這裡沒有人,綜合上述觀點計算,主大樓內現時可能有8-10人。
槍手多,眼目也多,移步到房間另一端的窗戶察看,發現這邊窗戶是對海,所以窗外對開沒有任何建築物和守衛,從這扇窗離開車房比較安全。再望向窗下方,是一個伸延車房低層空間的平台,所以只要成功抵達平台,便能到達地面。於是我打開窗子,悄悄爬出窗外,攀到平台上,再跳到地面。來到地面,我四周視察,心想,如果直接橫過空地往主大樓會太張揚,反之先爬出圍牆,從圍牆外可走到主大樓旁那段圍牆,再爬回消防局,如此進入主大樓會較安全。
依計行事,我很自信的爬上圍牆,唯打擊我自信的,是圍牆外的空間,是一條只有離懸崖邊幾尺的小徑。小徑既狹窄也崎嶇,迫使我開啟手機小電筒照路,小心翼翼從外圍走向主大樓。強風沿圍牆吹來,比圍牆內更強勁。逆風時,身體好幾次差點被強風吹倒;順風時,步伐則飄忽,稍有差池踏錯步,同樣掉落懸崖。
危若朝露的走到主大樓旁的圍牆,若直接把頭伸出圍牆,一旦牆下有人,除了尷尬,還會被打下懸崖,所以我改用手機將鏡頭伸出圍牆,錄下四周環境以確認安全,畢竟我的人頭比較大,易被察覺。錄影片段顯示,主大樓、空地和牆下都沒有人,於是我以極速攀越圍牆、跑到主大樓下。
既然主大樓有燈光、有電力,說不定閉路電視也在運作,所以我打醒十二分精神,隨隨在大樓下謹慎尋覓入口,終於來到主大樓背向空地的那邊,赫然發現一扇沒有上鎖的後門。
推開後門進入,大樓內燈光暗淡,尚未聽見任何聲音。此刻心情最想上直昇機一走了之,難處在於我不懂駕直昇機,也擔心直昇機機門上鎖,或者說,我更想確認這消防局和大岩壁,是否真的存在於異度空間,若是,那麼上了直昇機也於事無補,回到郵輪亦只有等死。
為此,離開前有必要盡量錄取槍手間的對話內容,以獲悉回到2020年的方法。我必須保持局內安寧,不要驚動槍手,因為安然的環境才能使槍手們抽空閒聊,且遠行的槍手一般都會提及家事,就會講到返回自己時空的方法。就算把我送到2070年,也好過留在大岩壁或郵輪,這裡只有一遍死寂和屍體。
由大樓後門到一樓梯間,沿途只得一隻南美枯葉螳螂在梯級上擺出守衛姿勢,大樓內一種讓人心跳不正常的安寧,卻只維持到二樓。樓上傳來的急速腳步聲,瞬間破壞當前寧靜,轉化為熱血沸騰,我雙隨環境劇烈變化而放大的瞳孔,果斷地指引我轉入銅柱室,直至兩名槍手從銅柱室外匆匆走過,離去 (小時侯,一直想試試這些消防員緊急出勤時用的銅柱)。
要有效從槍手對話中進行音訊翻譯,除了須找個藏身點外,也不能與對話槍手有太遠距離,因為音訊翻譯軟件一般只能對聲音清晰和咬字準確的聲源進行正確翻譯,偏偏世上字正腔圓的「吹水佬」不多,或說,「吹水佬」本來只求說話,不求動聽。
避過兩名槍手,我從銅柱室出來,算算手指,上面應該還有6-8人,目標是「口水佬」,他們最易透露機密,於是我沿梯間上二樓。二樓沒有動靜,再上三樓、四樓,終於在五樓聽見人聲,聲源正從昏暗走廊迎面而來。
左右兩側能鑽的空間不多,我應該調頭,偏偏下面四樓也傳來腳步聲,面對腹背受敵,慌亂之間我冒險推開五樓一扇房門進入其中。
一進入房間,驚訝發現面前有三名身穿消防員制服的男子倒臥在內,全部被手銬鎖在窗花上,其中兩人已經無生命氣息,餘下一人因聽見我進來而表現慌張。我意識到他們是消防局內受害消防員,於是我立刻關上房門,上前安慰那位緊張的消防員:「我並非與槍手同伙,但你必須保持安靜,這樣我才能把你救出去。」眼見房間燈光微亮,我只好先鑽進旁邊的趟門矮櫃裡,靜待門外槍手遠去,才出來想辦法救人。
不一會,從矮櫃趟門縫間窺見一名槍手進入房間,並走到消防員面前用英語發問。
 槍手:「他在哪裡?」受傷消防員:「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放了我。」槍手:「看來你想多受一點苦。」受傷消防員:「請不要,他可能已經離開這裡。」槍手:「你應該知道,在這裡若沒有直昇機,根本離不開的。」受傷消防員:「但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裡,求求你放了我。」
受傷消防員還未說完話,就被槍手一拳截停嘴巴。槍手懷著滿腔怒火從牆腳旁拿出小鐵鎚,毫不猶豫敲在受傷消防員的左膝蓋上:「如果今晚我們找不到他,明天早上我們一定會把你槍斃,你給我好好聽清楚。」恐嚇字句剛完,便有聲音從槍手對講機響起,槍手趕緊拿出對講機回應,一句俄語說了算,然後匆匆離開。
感謝受傷消防員沒有把我供出來,使我更有決心在明天早上前將他救出,但如何才能取到手銬鑰匙?再者,受傷消防員看來連站起的體力也沒有,要將他無聲無息抬離現場確實有難度。同時,我更想知道,槍手們欲找的那人究竟是誰?他與槍手有甚麼關係?這些消防員究竟是怎樣來到這裡?如果能救出他們,說不定可以從他們口中得知一些關於槍手的事,這對我回到自己的世界有關鍵作用。
於是我悄悄從矮櫃爬出來,輕聲對受傷消防員說:「我現在往車房取電動鏈鋸,然後回來救你」。消防員回覆說:「如果是電動鏈鋸,未免太大聲,這會連累你。」受傷消防員說的有理,但我仍有決心救出這位消防員,而且我有信心,只有我們可以離開這座大岩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