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長大的約定,那樣真心,與妳聊不完的曾經。」*她的歌聲份尤在耳畔。俊峯還記得,兩年前的約定,是在淡水捷運站旁邊,那間森耕咖啡室外等候,時間是三天後下午二時。

俊峯想摒棄雜念,專心繪畫。奈何是,那感覺實在是太真實了,俊峯歎了口氣,閉目凝思,恍惚又嗅到了那股淡淡的芳香,還記得每次約會,他都很享受銘美馥郁的幽香,隨著銘美的挪移,亦步亦趨向他走過來。那一剎那,移近他的,不再是一個人,是一團藍色的霞霧,也是個童話美夢。這使他,一個平素處變不驚的男人,心跳更劇烈,「俊峯,你要聽話喔。」她總是那麼淘氣,膩聲亦是那麼盪人心魄。她總是毫不猶豫的,把他預留在很重要的位置上。然而,這段關係,是愛情?還是友情?

試問你是他,又怎能不心動呢?一個長髮飄逸的女孩,穿著一襲寶藍色吊帶長裙,身型婀娜動人。五感拆開來遂一品評,不見得怎樣,整合起來卻散發出,雍容爾雅的氣息,俊峯不禁目眩而神迷,怦然而心動。銘美友善地和他握手。一股清流緩緩地從掌心開始,佔據著他整個人。一向身手矯健的俊峯,如同被施魔法,變成了石頭一樣,竟一動也不動,心不彈,血不流,肺不吸,整個人簡直僵住了。

記憶,如花瓣落地般殘存,在最困難的片刻,往往會像蒲公英般的四散飄走,一個青澀的小伏子,總是小心翼翼地呵護著他那絨蒲公英,蝎蝎螫螫,唯恐觸碰那純白球絨,更害怕她有天會飄到另一個地方,另一片土壤孕育生命,沒有她的慰籍與羈絆,他人生會變得恍惚絶望,像一部引擎失去動力民航機,前一刻還自在翱翔,後一刻已由萬丈高空垂直墜下。

那天,在朋友介紹下相識。剛剛相識,他們已有談不完的話題。俊峯讀過不少愛情小説,總覺內容是那麼浪漫得荒誕,單純得可笑,但當他邂逅銘美後,從此相信了一見鐘情這件事。彼此的感覺是那麼熟悉,像是失散多年的總角之交,每一個在外人看來,微不足道的小動作,俊峯卻確實地明遼她的想法;僅僅交換了一個眼神,他也清楚知道,此後,每個深夜,她將會和他徹夜長談。

在朋友的聚會中,他們坐近,又再坐近了一點,驀地,身後碰一聲,銘美嚇得連人帶起來,發出了一下驚嘑,驚栗得彈了起來,卻是清潔姐姐滑到,並把水桶打翻,溢得滿地都是,還以為是她的手臂觸到了滾燙的物件,實際上那是俊峯的手,正有意沒意的放到她旁邊,神情十分尷尬。多半是在和銘美擠眉弄眼之際,俊峯還想碰碰對方的手,卻被壞了好事。她蹙眉不悅,一邊噌怪着他,一邊摔開他的手,最後他們相視一笑。想到此際,他不禁流露出會心的微笑。

沒有人比銘美更了解自己了⋯⋯她從不打擾他執筆,總嚷著要俊峯帶著她,進入他的色彩繽紛的世界裏。於是,他的臥室又掛滿了她的肖像。俊峯熱枕於繪畫,對寫實畫作情有獨鍾,為了素描愛琴海迷人的小白藍屋,他曾毅然辭去三份散工,耗盡積蓄,獨個兒飛到米克諾斯島繪畫。在旁人眼中,俊峯是個任性的,長不大的孩子。畢竟畫畫是不能糊口的。

青年永遠趨向偏執,總是那麼喜愛力挽狂瀾,堅持畫畫維生。崇拜衝動,不可節,不可測,更是不可預料。衝動過後,他終究會明白,幻象的消歇,是人生裏注定的悲劇,起與動,亦會不其然消滅在無形中。其實他又何嘗不知?正如要折下玫瑰,為了她誘人的色澤與香氣,你必須忍受痛入心扉的玫塊刺;兜兜轉轉走進愛情的迷宮裏,為了留住特別的她,為了慰藉與歡愉,他必須尋找一份安定而刻板的工作,而不是他夢寐以求的繪畫。然而,從心底的微纖中,把深深薀伏的夢想,一絲絲地抽出來,卻是赤祼祼的扎心。

愛情之所以謂愛情,就是會使人不再理性,銘美輕輕地轉一個手指頭,俊峯卻得在這迷宮中坎坷反復的繞著圈子。在俊峯的心目中,這一段關係,有著特別的存在。若然偏偏要用詞語下形容,可以說是羞澀,心動,膽怯和服從。有時他不禁想到,如果他們僅僅是很要好的朋友,不干擾彼此的生活,豈不妙哉?這不是神話中故事嗎?剎哪間,該醒的幻夢醒了,多如繁星的細沙,可以堆成宏大的宮殿,確敵不過波濤洶湧。一切看來是哪麼實在,原來是卻海海市蜃樓⋯⋯不能觸,不能碰,更不是能愛。

「一起長大的約定 那樣清晰 打過勾的我相信 說好要一起旅行。」*她的歌聲份尤在耳畔。俊峯還記得,兩年前的約定,是在淡水捷運站旁邊,那間森耕咖啡室外等候,時間是三天後下午二時。

注釋:
「一起長大的約定,那樣真心⋯⋯」出自周杰倫的「蒲公英的約定」,俊峯感到和銘美糾纏於友情和愛情之間,彼此相愛的兩個人,最後不一定能走到最後,陪伴對方完成夢想。唯有在適當的時機,有足夠的歷煉,方能完全感受到對方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