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的聲音，你聽過沒？

在這片花田上，花肯定——是肯定正在盛開著。

花開的聲音是怎麼樣的呢？

是火箭在空中分體時的聲音？是蒼蠅的翅膀在你耳邊快速拍動的聲音？

還是一條紅色的繩子綁繩結時的聲音？

「弄好了！」穿著和服的女孩坐在神社都石階上，把一個可愛的繩結遞給了我。

今晚的天氣非常舒服，微微的涼風輕撫著我們的肩膀。

「這是什麼？」我問。

「コンプレックス...」我默念著這個字詞「コンプレックス...」

「怎麼了？哥哥？」女孩問我。

「你知道哥哥在大學是進修什麼科目嗎？」

「我知道...好像是...什麼...佛洛依德！」

「佛洛依德？哈哈哈哈哈！」我笑的像麥當勞叔叔一樣。

「笑什麼？不是佛洛依德嗎？」女孩嘟起了小嘴，生氣的看著我。

「佛洛依德是我必須讀的參考資料，」我解釋「我進修的科目是心理學。」

「心理學...」女孩把這個字詞塞進她小小的腦袋裡。

「而在心理學來講——準確來說是以佛洛依德來講，情意結的意思是...」

「是什麼？是什麼是什麼是什麼？」女孩把身體靠過來，用UZI掃射我的耳朵。

「妹控，」我推開她的身體，羞愧的說「其中一個意思。」

「哥哥你為什麼不開心？」女孩用小手撫摸我的頭髮「哥哥要開心起來哦。」

「妹控不是什麼好東西哦，」我看著她伸向頭上的手「會被人誤以為是變態哦。」

「變態是什麼？」現在的小孩天真的像盆栽裡的香雪蘭一樣。

「這個...我勸你還是別知道好。」我揮揮手「話說回來，你給我個情意結，我能拿來幹什麼？」

「綁在書包上！」

「我已經有吊飾了，不想掛上去。」

「那麼，」女孩托著腮，想了好久才說「掛在盆栽旁邊吧！」

我弄了很久，用盡所有方法，甚至試圖用萬能膠把它黏上去，冰果的感覺，我還是沒有找到。

如果妹妹還在這裡的話，那該多好啊。

我把這盆香雪蘭拿起來，戴上妹妹的照片，把它們都裝在一個環保袋裡，動身離開公寓。

「去花田吧，」我說「那邊是這個世界上最好地方。」

老實說，我並不喜歡花，花對我來說，只是一個無形的物質，也是一種無形的力量。

今天是星期天，天空很清新，適逢雨季，很久沒有見過如此晴朗的天空了。

大學課室裡的時鐘秒針正努力的往前爬，一對不屬於我的雙腳也在機械式的行走。

有一隻巨大的比卡丘在我身邊走過。

「你好！先生，」比卡丘拿出了一隻比卡丘娃娃「買一隻像我一樣可愛的比卡丘好嗎？」

「哥哥！我要買比卡丘！」女孩站在我旁邊嚷嚷道「我想抱著它睡覺！」

「不行哦，三無，」我的心跟她說——我的心「太浪費錢了，家裡已經有四隻比卡丘了哦。」

「不要！我一定要買下來！」女孩向我撒嬌「哥哥你是全世界最帥的男人！今次測驗我拿了滿分

哦~買給我吧！」

我還是買了下來，只是身邊沒有小女孩的撒嬌聲而已，差別不大。

差別不大。

花田很美，漫步在花叢之間，枝葉不斷掃弄著我的皮膚——雖然那並不是我的皮膚。

這是一片香雪蘭花田，在日本應該很難找到吧。

五顏六色的花卉鋪滿了腳下的大地，女孩的氣味散播在她喜歡的花香味之間。

我摘下了一朵白色的香雪蘭——它是日本全新研發的品種，也是女孩的最愛。

「哥哥！這朵花好美哦！」女孩站在我旁邊，兩眼發光。

「來，好好拿著。」好好拿著，我的心說。

我放開手， 純白的記憶漸漸落到地下，平穩的躺在現實的泥上。

不，已經沒有所謂的女孩了。

「哥哥呀，」女孩的手環抱著我的手臂——即便沒有感覺——輕輕細語「花開的聲音，你聽過了

嗎？」

「沒喲，」我說——我的心說「那是怎麼樣的聲音呢？」

「很難形容誒，」她苦惱「非常難以形容，還是你自己來感受一下吧。」

「如何感受？」女孩不見了，我發現我的左手一直緊緊地抓著我的右手臂。

把手放下，女孩的體溫漸漸退去。

我把環保袋放到記憶旁邊，拿起了記憶，把它捧著手心裡。

這是什麼？

拿在手上，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哭。

想哭。

很想哭。

眼淚流下。

水珠滑下來。

雙眼水汪汪的。

喉嚨生出股酸意。

雙手埋在哭泣的臉。

聲音不自覺逐漸哽咽。

我究竟在為什麼而哭呢?

我是真的很不想流淚。

淚水就是無法控制。

眼睛根本不可擋。

視野逐漸模糊。

為什麼會哭？

想不起來。

很想哭。

就哭。

哭。

「哥哥，你為什麼在哭？」我看見女孩在我的面前出現，陽光照亮著她的一切。

她的身體，她的內心，她的眼睛，她的想法。

「我...」我看著她「我不知道。」

「別哭了哦，」她摸摸我的頭髮——實在的感覺，微微的暖度「起風啦，香雪蘭...」

風飄了過來。

我看著風的方向，看著女孩飄逸的柔髮。

「來，把手給我。」女孩的手中有一片香雪蘭的花瓣。

我用力的抓著她的手——竟是如此的真是；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女孩消失了。

就在一瞬間。

乘著憶裡風。

化為香雪蘭。

我拿起了掉落泥土上的記憶「妹妹，謝謝你。」

「你還好嗎？」

「過的舒服嗎？床上面有比卡丘嗎？」

「學校有沒有人欺負妳？」

「有沒有每天按時吃飯？」

「有沒有做運動保持身體健康？」

「有沒有...」

「想你的哥哥？」

此時，田中的香雪蘭都動了起來——真像妹妹當初學芭蕾舞時的動作。

香雪蘭在我的視線裡悄悄的綻放，我看見了。

「妹妹，你知道嗎？」

「我聽到，花開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