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cy是我一個很好的大學同事。感情好，主要不是因為她真心或者夠義氣，而是她的思想和人生都夠簡單 —— 我實在沒有餘力應付複雜心機重的人。And in that sense… 其實我不可能有多少個朋友。

每次接Macy電話前，我都會深吸一口氣，因為我得準備興奮的心情，去迎接每次情節幾乎一樣的故事。Macy的問題多數簡單，不外乎是一開始告訴我她終於找到真愛了 —— 對，每個男人她都覺得是Mr. Right —— 然後是投訴他沒以前殷勤週到……再下一次，就差不多是韓劇式大結局，幾多公升的眼淚。

除非你是周星馳，不然要我重覆看同樣的劇情而給出新奇有趣的反應，未免太強人所難。但想不到，今次Macy居然有新意。

「B6……這次不一樣，他是我遇過最標準的男人。」說身形嗎？還是大小？Too much information…

「都不是 —— 他是用標準稅率交稅的。」

我沒試過問一個新認識的朋友，到底是用什麼稅率、交多少稅。我不明白這跟擇偶有什麼關係 —— 可能真的沒有，但跟擇食有關。難怪有樓就有高潮，女人聽到標準稅率也至少有性興奮。

我不太好意思告訴Macy，要達到標準稅率的界線，大概月入六萬就夠了，這樣的男人隨便在中環一間美心MX，都不難碰到十個八個。而其實，我也是一個交標準稅率的標準女人。

標準男人姓林，即管喚他Standard Lam。以往Macy是個十分慳儉的女人，自從跟Standard Lam蜜運之後，全身名牌以為自己是孔雀不在講，而且頻頻做貴價facial、去半島high tea，一下飛上枝頭變闊太。這是女人被包養後所散發的氣場。

「當然不是！我只是更捨得把錢花在自己身上，女為悅己者容。只要留得住這個男人，我下半輩子都不用愁了！」是的，如果留住一個人有那麼容易就好了。

時間過得很快，大概是在Macy花掉自己一年薪水購置春夏秋冬裝各十套那麼久之後，我終於收到劇情預定之內的哭訴電話。

「原來他之前離過婚！所以我要他馬上就娶我！」前後兩句是沒有邏輯關係的，小姐你知道嗎？數學考試也要提供演算步驟才能得分吧……不過，女人不講道理並不是新聞，我清楚明白。

我見過Standard Lam本人一次。在新人雙方兄弟姊妹第一次開會碰面的時候，林先生有亮過相 —— 大概五分鐘 —— 而且衣著光鮮，典型中環人。

Standard Lam親自交帶，婚禮不用鋪張，畢竟第二次結婚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簡單低調就好。這也是一般男人的標準想法，嫌麻煩。

然而，籌備婚禮的進度奇慢，原因是一對新人連酒席也還沒下訂，也就是說結婚日期都沒有定案。

皇帝不急，做閨蜜的唯有輕輕一提。

「這門婚事要先擱置了。你沒看新聞嗎？有隻老千股股價大瀉。」老實說我對這消息並不驚訝，但跟股票有關倒是蠻新鮮。

一問之下，原來Standard Lam的確月入不低，但開支同樣龐大。有頭有面的高層，行頭不能cheap雞，不能住公屋居屋，返工不能坐公共交通工具。供車供樓食飯買衫，外加一份不少的贍養費，每個月份糧只能左手來右手去，談不上有任何儲蓄。連唯一一隻靠內幕消息投機的股票都突然大跌，一日未返家鄉都未能套現。兩個人加埋六十歲有多，卻仙都唔仙。

「我以為找到個好碼頭，想不到還是要繼續浮沉。」

我很想跟Macy說：you are not alone。香港地，沒多少人真正有錢到唔憂柴唔憂米。要往上爬到出頭的一天，要先犧牲的往往比收穫更多，捱到不似人形，然後看看命運最後會否眷顧你。有錢唔有錢，好多時都係你睇我好。

在這個樓價瘋狂的年代，中產，不過是另類的草根。

作者B612: http://www.facebook.com/b612l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