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是計程車電召嗎?」我站在荊威商場大門前,一杯接一杯長島冰茶害我無法站穩。蘭桂花處處都是紅紅綠綠的霓虹燈,愈繁華卻愈讓人寂寞。
「我要一輛計程車,蘭桂坊荊威商場門口,快一點喔。」
「Maggie半夜打給我幹嘛?」話筒的另一邊是沉穩的男聲。
「嘻嘻,你怎麼知道我叫Maggie?現在的計程車電召服務有這功能嗎?哈哈哈好有趣喔!」
「我不管,現在就來接我。」我聲音一沉。這不知好歹的司機,別再多管閒事。
「瘋子,我是LEO。你撥的是我手機號碼。」他沒好氣地說。
「誰是LEO?」我頭痛欲裂,沒力氣思索誰是LEO。
「我撥錯了嗎?那我掛了不好意思喔哈哈哈─」
「好了,乖乖在原地等我啦。」他在我按下紅鍵前的一秒說。
掛斷後我順道看看手機,視野一片模糊。我撥錯了嗎?
不要緊,我只求一個司機。
又或者一個帶我乘計程車的人。
十分鐘後,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出現在我面前。
「你瘋了嗎?一個人喝這麼醉。」他認真地說。
「現在的計程車司機都這麼兇喔。」我盯著他的俊俏的側臉。
「唉,好啦好啦,走,送你回家吧。」
「我不要啦!」
「那送你去旅館好嗎?」
「也不要!」
「那你想怎樣?難道要送你到我家喔?」
「好提議耶!」我雙眼發光。
「我不要一個人啦,你幫幫我啦帥哥。」我嚷。
「好,你不讓我去你家嗎?把我送到另一家夜店也可以的!」
「你想要?要付錢啊。這才剛從便利商店買的呢。」他手掌的大小差不多是我的兩倍,我只好待他分神奪回啤酒,又灌下兩口。
啊,真難喝,這該死的味道。
「唉,好了,去我家吧。」他嘆嘆氣。
「走吧。你走得動嗎?我背你好嗎?」
「誰說我走不動?我才沒有醉!來,我走直線給你看。」
「只有爛醉的人才會說這句對白。」他轉過背蹲下。
「上來啦。」
「啊?你要背我喔?」
「快點。」
聽說男生的身體總是比較溫暖。我靠在他背上,那溫度讓我有點睡意。沿途經過幽暗又安靜的小路,那氣氛其實值得讓人靜下心欣賞一番,可我只顧享受緊貼身驅的溫度。
我開始不安份地亂摸,男人魁梧的身材在被寂寞吞噬的時候顯得特別吸引。穿著恤衫的男人有一種獨特的魅力,而且我剛好嗅到他頭上清新的洗髮精味道。
「柑橘口味的小鮮肉喔。」我喃喃自語。
「不要亂摸啦,這樣我會⋯⋯」他欲言又止。
「會怎樣啦? 」
「唉,當我求求你了。乖乖待著就好。」
距離他家只有十分鐘的路程。典型整潔的男人,客廳一眼望去沒有半點雜物,客廳中心只有一張落單的沙發。
「我以後去蘭桂坊都來找你,好方便哈哈哈。」
「快點洗澡,我去倒杯溫水給你。」他沒理會我的話,一路把我推到浴室。
我洗完澡,正想穿回衣服,卻只嗅到一股酒味。算了,我隨手拿了條浴巾,隨便包一包就蹦出客廳。
「喂,包好一點啦,我都看到了。」
「包得很好啦,你要求好多喔。」我反反白眼。
「我不要!」
「好了好了,我幫你吹,你乖乖坐著就好。」
他替我吹頭髮,動作比女生還溫柔。大概是我的浴巾實在包得太隨便,他這個角度⋯⋯他別個頭去,單憑感覺替我吹頭髮,好幾次燙到我的耳朵。
「好燙!」
「對不起啦,我看不見。」
「你轉過來啦。」
「你包好一點我就轉過來。」
「所以你是個正人君子喔。」
「你⋯⋯我可不會乘人之危。」
「但是,如果我想呢?」寂寞的人最容易失去理智。把他推倒在沙發上之後,我們對望的十秒安靜得只能聽見頭髮滴水的聲音。我摸摸他的臉,溫暖肌膚上還殘留一點沒刮乾淨的鬍子。
「喂,夠了。你這樣,我不能再當正人君子多久。不要以為我不敢。」他挪開我放在他臉上的手,但看我的眼神已經有點不同。
「不需要你當正人君子。」我逐字在他耳邊吐出,順道吹了兩口氣。
那兩口氣的火種讓正人君子突然變了另一個人,用另一種眼神看著我。
「你真是。」他搖搖頭。
「你是不知道男人可以有多可怕嗎?」他靠得很近,一瞬間我的世界中只剩下他的鼻息,還有他身上淡淡的素心蘭古龍水味道。
「你死定了。」他反過來把我壓在沙發上,然後揚起嘴角一笑,那笑容跟正人君子扯不上關係。
「我⋯⋯」他用吞頭堵住我的嘴巴,不讓我說下去。
人世間的肉體關係,最大功用是彌補空虛寂寞感造成的心靈缺口,也許暫時的溫存比快感更重要。上演了一夜短暫互相取暖的戲份,醒來又回到一個人。我從雪白的被子中探出頭來。樸素的寢具裝潢讓我有一秒懷疑自己身在無印良品的陳列室,但不得不說這種風格跟他很般配。
整潔的樺木書桌上有甚麼一目了然,一張字條旁有一份中式早餐,你總記得我吃牛肉粥要走蔥。字條上一排端正的文字是:「我今天要上班,吃完早餐沒事做的話,可以等我回來再一起吃飯。」
矛盾的是我有點心寒。成年人的世界總能把暫時性的肉體關係看得如此平常,沒有一絲尷尬或不知所措。而明明勾引他的我也並非良家婦女。
吃完早餐我又發現了另一張字條:
「別再喝到連我是誰都不記得。」
你不知道,喝這麼多,還不是因為你。
誰是Leo,我怎可能不記得。深知跟這個叫Leo的男人無法逾越兄妹的界線,唯有在床上,才能賺到一點點兄妹以外的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