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臉,不是指一個人的臉聞上去很臭,而是指一個人的臉總是很不爽,有一種拒人於門外的感覺。不過奇妙的是,臉臭的人,其實性格都很好,他們不會主動去侵害他人。當然,相對地人們也不會主動去佔他們便宜,因為這樣的人看上去很難應付。
所以,臉臭的人,總承受着人們偏見的逼害,無緣無故的地被孤立,就連被喻為純真的小孩,看見臉臭的人也會因莫名的恐懼而大哭。
就像在我身邊的臉臭先生,我正陪他渡過第三十五次約會失敗的賽後檢討。
「這次對方說了什麼呢?」我狠狠地抽了口煙。
「她說不明白我到底那裡不满意,約會時整天黑着一張臉,她說壓力大得受不了。」
「這樣的回答很象她啊,一樣的毫無亮點。」
「喂,你別這樣說她,她其實很懂得享受生活。」
「說說看?我怎麼就看不出她那裡懂得享受生活。」
「你看,那些名牌她全都曉得,看一眼就分出真假,這城裡所有高檔的食肆,有那一間她没嘗過呢?還有她閒時會去學樂器,看看藝術品之類⋯⋯」
「那她有拿得出手的作品嗎?」
「什麼作品,只是興趣玩玩嘛,何必要求太高。」
「那就是說没有囉?那她根本就只會吃喝玩樂罷了,這樣的女人,真心就是你想找的另一半?」
「或許我是真心喜歡她呢?」
「臭臉。」我語重心長道:「放鬆點,衝動是魔鬼。」
「我也没辦法啊!」臭臉先生說:「第三十五次了。」

「你剛剛是在生氣?」
「剛剛没有,但聽到你剛剛的那句說話倒是有點氣了。」臭臉先生面無表情地說。
「好吧,我跟你道歉。」
「嗯,我接受。」
我和臭臉先生無言地抽着煙,我嘗試着把吐出的煙弄成甜甜圈的形狀,一番嘗試後倒也真成功了,一圈圈的尼古丁向上浮動着,連忙招手喊臭臉先生來看,卻發現他正低頭掩着臉抽泣。
「不是吧,你哭什麼?」
「你懂什麼!千錯萬錯,就是我這張臉長錯了。」
「臭臉,我跟你說,其實你這張臉,很温柔。」
無視臭臉目定口呆的傻樣,我接着說:「你做不到笑面迎人,但也將自己最自然的一面呈現給大家,跟你相處,不用猜忌,不用防備,很舒服。」
「真的嗎?」
「當然了,要不我那有空陪你這三十多次的失戀長跑,打起精神來,總有一天你會找到懂得欣賞你的人,這才是你值得付出真愛的人。」我把香煙扔到地上踏熄。
「嗯!謝謝你。」
「嗯,兄弟一場,別客氣。來,我準備了啤酒,幹了它!」
「乾!」臭臉先生面無表情地大聲喊着。
就這樣,我陪臭臉渡過了又一次的失戀,直到太陽出來後才各自歸家,等到他再聯繫我的時候,卻是一封紅色炸彈送到我面前。
「這麼突然?」我錯愕道。
「對,就是這麼突然。」臭臉先生語帶自豪,面無表情地說。
「被要挾的?」
「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話,難得兄弟找到真愛。」
「說說吧,怎麼認識?」
「好吧,那天我在嘗試平伏第三十五次失戀帶來的創傷,卻在散步時看到一個哭着的小妹妹,當我走到她面前時,不用想也知道她哭得更大聲了。雖然我想就這樣一走了之,但一想到她一個人站在這裡,等會遇到壞人不就慘了⋯⋯」
「說重點!」
「好,正當我六神無主時,她出現了,朝我和小女孩快步跑來,一把抱住小女孩警惕地看著我。那時她的臉,很兇!我嚇得快要閃尿了。幸好一番解釋後誤會總算解開,小女孩的媽媽也趕來了。雖然開始大家都很尷尬,但卻是越聊越快樂,最後便決定⋯⋯」說到這時,臭臉先生面無表情地盯着我。
「你在害羞!?」
「討厭!」
臭臉說他找到幸福,作為朋友的我當然很高興,半年後,我出席了他們的婚禮,臭臉的另一半⋯⋯這裡先稱呼她為修羅小姐吧,這天她笑得很温柔,可同時也很嚇人,我看到那對花童面無血色地站在台下,心裡有點害怕他們會留下童年陰影。
雙方很快交換過結婚戒子,臭臉先生和修羅小姐笑了,笑得很好看,這是我見過最美的畫面。
婚禮過後,我獨自走街上,街上的面孔無時無刻都在變換,不像臭臉先生一輩子就挂着一張臉做人,到底是好是壞呢?我不知道。
我甚至有點害怕去猜度轉角那位對我微笑的女士到底在想什麼,因為我也在毫無理由地對她報以微笑。
真幸福啊,臭臉先生!
我感到有點不爽,朝平常消遣的酒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