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爐吐出一片死灰,邊緣上還有著一點火光,像是要努力重新燃燒自己,可是一到地上,再多的掙扎,也不能再挽回。
這裡高山低谷,風景宜人,是台灣的金寶山,是我夢想中的置業之地,三年前總算搬過來獨居了,總算一圓我的夢想。
雖然這裡地方偏遠,但每年我的家人每逢佳節,都一定會來探望我,讓我可享受佳節喜慶的氣氛,唯一遺憾的是,家人滴酒不沾,我卻無酒不觀。每次都不能盡興,要是可再一嚐啤酒的美味,我就無憾了。
而今天,卻來了一位稀客,一圓我嚐酒美夢。
「仆街仔!你真係搵死我啦!」闊別多年,他的聲線已經變得有點沙啞,頭髮已經共有蒼白,他的腳步也變得輕浮,整個人都沒有了昔日的風采,只能說,他老了。
「我地幾多年無見?有無三年?定五年?」他放下手中的膠袋,擔了張椅子,從膠袋取出了啤酒,開了,咕嚕咕嚕喝了幾口,向天打了一個大嗝,我都看得愣了。「嚟,整返罐先,我仲記得你中意飲藍妹!仲要夠凍,麻煩到死。」雖然他是裡謾罵著我,但卻是邊罵邊替我開啤酒,真是貼心。
「唉……仲記得以前,一個電話就叫齊我地成班人,嘻嘻哈哈咁去買酒,成班男望住個海,享受打臉清爽的海風,品嚐啤酒嘅苦澀,訴盡心中嘅苦結,真係令人懷念呀……」的確,我也很思念昔日的時光,可惜已經光景不再,我們一伙有的已成家立室,有的為工作打拼,有的已離開人世了。
他把酒當歌,歌頌昔日青春好歲月,細說舊時兄弟情。看見他,彷彿和昔日的影像重疊,回到往日的時光。
他由中一相識開始說起,入錯女廁的丟臉事,被街童調戲的恐懼,怎至被警察截查身份證,直到中六離別的悲傷,後來相約聚舊回憶往事的喜悅,最後說到好朋友的逝世。一點亮光從他臉脥流了下來,像流星般劃破了空氣,多麼華麗的,但卻是無比的悲傷,他多年來的抑壓和悲傷,彷彿都濃縮在那一滴淚,如今終於釋懷。
他哭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哭,也許是最後一次。
「你以為我會大喊一場咩?為你呢條仆街?」他笑著說,口還是那麼賤。他站挺身子,大喝了一口,望著那夕陽,一臉感慨。夕陽和那照得通紅的天空,提醒了我,時間不多了。
火爐又吐出一片死灰,邊緣上還有著一點火光,在天空搖拽著,飄到他的面前,他張開手迎接,死灰緩緩降落在他掌心,冷卻了,他台是嘆息,說:「時間走了,真係點都都追唔翻。」他坐下了,把我的杯倒滿,收拾了一下,用紙巾抹乾淨了我那黑白笑臉照,又說:「記得我地說過,如果邊個死先,就起佢葬禮大喊特喊,而家我呢一滴眼淚,當還在比你。」他整理了一下行裝,頭也不回就走了,最後留下一句:「來生再喝過。」
我提起酒杯,嗅到那熟悉的氣味,再憶起了青春往事,看到那人生走馬燈。人生苦短,做人應及時行樂,珍惜身邊每一個人,珍惜人生每一分一秒,如今我已逝去,但活到如此,當中還剩下許多遺憾,但無奈,人生本來就是無奈,遺憾許多都追不回,改不變,也許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無奈地接受,再糾纏遺憾,只會令自己停滯不前。
如今我一個死人,有憾也只能無憾,我高舉酒杯,一口喝下,圓了最後一個可圓的遺憾,我就煙消雲散。
「有朋自遠方來,實在不亦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