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殺手

他還記得,如此戰慄之感,對上一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是七歲之時。

他兒時居住的地方是此國北面的一個山區,每逢冬天,必然滿天銀白,大雪紛飛,從山上鳥瞰下去,大地更是一片雪白,充滿寒冬的氣息。

適逢冬季,他與一眾兒時玩伴無視了四周逼人的寒氣,本著勇者無懼,向後即被取笑的精神,到了那個森林探險。

年少總無知,現在回首過去,嚴寂如他也不禁一笑。

森林的樹陰把道路弄得黑森森,令玩伴們望而生畏,須知道,此森林在村裏早有「九曲森林」的稱號,顧名思義,森林內的道路可謂曲折迂迴,一個不小心就會迷路。不過,九曲森林真可怕的地方不在這裡。

九曲森林內--有狼出沒。想到這點,更是令到孩童們徘徊於森林入口,遲遲未敢出發。每人皆有恐懼之心,即使他們全為初生之犢,但也記得了那些被狼咬死的人是何等死狀的。

良久,他首先衝破了恐懼的枷鎖,打破了沉默,一言不發地向入口走去。

「木頭,等等我,等等我啦。」男孩擔心威風被搶,急忙吐出這句。然後,急步走向木頭--也就是他。然後,此探險之旅唯一的女孩見兩人已進,自己不進自然不成道理,搞不好還令自己日後被他們取笑,想到這裡,女孩也急步跟上去,免得落後於人,日後成為笑話。

如此般,兩男一女的探險隊就此組成,並且浩浩蕩蕩地向著森林地深處進發了。然而,他們將所面對的,又會是甚麼呢……?

夜幕低垂,天色甚暗,樹蔭之下一片漆黑,還好三人長居山區,所以年紀小小便略懂大自然的法則,早於黃昏之時已經尋找暫時休息的地方,築起柴火渡過漫漫長夜。

柴火映照在三人的面上,把三人的面色弄得一片通紅。此時,晚風漸起,凜凜狂風之下,吹得三人難以入睡,眼見長夜尚未消去,百無聊賴的三人便開始便談天起來。

「小豆丁,我們回去之後,你覺得爹爹會罵我嗎?」探險隊內的唯一的女性手抱雙腿,彎著身子坐在地上問道。
「應該不會吧……小甜你爹爹這麼疼你。我老爹就不同了,我回去之後,大概就要被打得屁股開花了。對了木頭,你覺得我們該何時回去比較好?」那個被叫作小豆丁的男生回道。

「若明天找不到九曲森林的特產『石花』的話,我們就回去。」語氣冰冷,自然是人如其名的木頭所說。說起來,其實他們此行目的志在石花,用作為到達過九曲森林的證明,然後就回去向其他友伴炫耀。怎料到計劃有變,他們一行人自晨曦入林以來,就遲遲未找到石花,結果竟落得被逼在森林過夜的下場。

草木皆白,晚風頓弱。儘管三人聊得天昏地暗,寒夜依舊未去,倒是聊得太久了,睡意一陣又一陣的頻襲小甜和小豆丁,令到二人一面困意,昏昏欲睡似的。

「晚了,你們盡量睡一下吧,我來守夜好了。」木頭道。

第二天。

晨光從雲層中射出,萬物呈現初醒的氣象。小甜和小豆丁不約而同地醒來,卻發現地上血跡斑斑,腳印處處,而昨晚還尚在眼前木頭則消失得無影無跡了。
「有……有狼來過。」小豆丁的父親是獵人,身為兒子的他,自然分辨到地上腳印的主人是狼。

--他死了?

村裡又死一人了,還是一個重情意的小伙子,全村上下滿怖悲涼,沉默成了每位村民的寫照。小甜和小豆丁日復日地哭個聲嘶力竭,視線終日離不開森林的方向。

--不是的。

自從逃出森林那天起,三人玩樂的片段就經常出現在二人腦海之中,一直揮之不去。但是,隨著年月過去,木頭他此終沒有回來。

--有誰想到,七歲的小孩,可以殺死一隻狼。

眼前的走獸,竟再一次勾起這段回憶。當然,今非昔比,今時今日的他乃冠絕全世界的殺手。按理而言,昔日的他做到,現在同樣可以。想到這裡,偌大的左手更是不自覺地緊握旁邊女孩的小手,另一手,則拿著他當殺手時的武器,一把銀白色的手槍。

「即使要用上我的性命,也得教你脫離危險。」他記得,那與狼互搏的晚上,也好像對著兩位友人說過此番話。

2‧ 小女孩
有一天,潘朵拉的好奇心戰勝了一切。她等伊皮米修斯出門後,就打開了盒子,結果一團煙沖了出來,將一切禮物全都釋放,這裏面包含了幸福、瘟疫、憂傷、友情、災禍、愛情……潘朵拉害怕極了,趕緊將盒子蓋上,但一切都已經太遲,盒子內只剩下「希望」。於是潘朵拉抱著「希望」等著伊皮米修斯的歸來。 --希臘神話《潘朵拉盒子》

人類,還有希望嗎?

女孩又一次從惡夢中醒來了,醒來過後呢?根本又是另一場惡夢。環觀四周,女孩似乎正身處於某荒廢的商店裏,與她同行的,是個年約三十的中年漢。

說起來,全因一次偶遇,令女孩的命運與那中年漢交織起來。

自大災難起,女孩就與家人結伴逃難,可是無論逃到那裡,都有那些不老不死的怪物,齜牙咧嘴地找著他們。

這些怪物都曾經是活人。他們曾是便利店店員、保安、教師或是我的鄰人們……。但現在,他們如惡狼般地嗅著氣味,用那空洞又帶著死亡的眼神望著那會動的獵物:人類。

記得那天,天空被造物主抹上一片淡紫,看起來甚是令人不寒而慄。一片荒涼大街突然出現了兩處人影,稍前的人影是女孩與她的雙親,那麼稍後的,自不然是一群行屍走肉。

追逐,逃跑,成為了女孩寫照。雖然每天也吃不飽,但卻賺得了與父母相處的時間。雖然每天也很累,但卻賺得了父母的關心。這是以前做千金小姐所沒有的,即使是每天活於惡夢之中,只要父母依舊在身旁,一切還是值得的。

此刻,女孩是如此想著。下一秒,女孩只感到眼前一黑,身體力不從心地倒在地上,朦朧之間,一直在後的爸爸一枴一枴地趕上來,拉著媽媽的手,頭也不回就向前衝。

一瞬間,女孩心碎了。

「爸爸,為甚麼要這樣做?」

「我會乖的,以後我不會埋怨吃不飽,以後我不會再耍孩子氣說跑不動,以後我不會……」

「爸爸,你不是說我是你最疼的寶貝嘛?」

「為甚麼……」一陣昏眩,口裡喃喃自語的女孩,昏倒過去。最後所知道的,是後遠方傳出的一聲亮響。

--親情縱然無價,卻敵不過人性;人性儘管黑暗,但總有光輝一面。

是的,中年漢在最緊急的關頭出手救了她。槍聲一響,如同平地一聲雷一樣,馬上吸引了眾怪物的目光。原本跑向女孩的怪物都轉向了他,並開始嚎吼,快步地接近他。

「砰!砰砰!砰砰砰!」狂槍猛嘯,怪物們應聲倒下。清理現場之後,中年漢從容不迫地走向女孩,慢慢張開熊臂,將女孩如公主般一樣抱走。

那就是他們結伴逃難的開始。

然而,人類的惡夢,又該何時結束呢?

3‧ 落幕之時

現在的心情,已經再找不到言語去形容了。日復日、月復月、年復年,不知過了多少苦難的日子。

終於,人類在今天重建了萬物之靈的尊嚴。

東面城市的生還者在最近的一星期展開了大規模的反撲,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勝利。目前已經成功建立政權,並號招各地生還者前往共謀大事。

聽此消息,女孩表現得歡喜若狂,連平日一向嚴寂的中年漢也展露難得一見的微笑。馬不停蹄的趕路下,原本就不遠的東面城市轉眼即將,以往苦難的日子,似乎就此落幕了。

可是,一切就真的這樣完結嗎?

上天總喜歡愚弄世人。

荒無的土地,屍橫片野。所謂政權,竟然消失了。這裡根本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有的只是肅殺氣氛與叫得死去活來的怪物。

月色鮮紅,嚎吼更是響遍天際。所來出路都被大量怪物堵得水泄不通,只有二人眼前的道路能見到生機,不過,眼前的道路同樣有著為數不少怪物正緩慢向他們移動。

--五百米之距。

「木頭叔叔?」女孩有點緊張。

「嗯。」木頭回望她,竟浮現出昔日好友的樣貌。

「現在死了的話,就能去到叔叔你的故鄉嗎?」女孩問道。
--二百米之距。

「是的,孩子,但不是現在。」木頭想了想,回道。

--餘下十米之距。

「即使要用上我的性命,也得教你脫離危險。」木頭的手不自覺地緊握女孩的小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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