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零：零零】
其實。
點解你要喊呢。
我唔明白。
仲要係，好地地，係中間既上班時間喎。
一個女仔，失驚無神，要匿埋係後欄既一個後門度喊。
點解呢。
【零一：逃離】
佢仲要係一個，好似花一樣靚，皮膚白白淨淨既年輕女仔。
（對唔住，讀書太少，唔識得措辭，sorry for 1999）
講真，第一次見到佢，我真係嚇左一跳。
呢度係最剋我憎既工廠區，觀塘。
永遠都係一片混亂，侷促既空氣，人來人往既人們，每個人，每一個幢大廈，就算係連天上面既每一舊雲，都係灰色。
至於工廠大廈夜錯中既橫街窄巷，四處都係污糟既垃圾，生鏽既水管，洋溢住臭味既坑渠，簡直就係老鼠先會鍾意既樂園。
而我，做完野，搶完泥，托完杉，先會蛇下王，黎呢邊扯番支快活煙，因為唔會有人見到。可以話，呢度係我既Comfort Zone。
唔記得講，我個名叫浩然，一個極普通既地盤工人。
而係觀塘，可能有千千萬萬個人，好似我咁，每一日營營役役。到頭來唔知做咩。
而且我亦同你一樣，超憎返工。
觀塘本來係傳統既老牌工業區。係自從政府開始發展呢度，先開始有商廈。
而或者就係因為咁，先至會有OL出現，係條街度行，係呢度返工。
我記得果日，同之前咁多日一樣，都係咁灰。
我如常地完成手頭上既粗重功夫，黎到後巷，搵出煙盒，想打一枝煙出黎食。
不過第一次見到你，真係心都有少少離一離呀。
呢個係老鼠先會出現既地方嘛。突然跑出一個仙女一樣既女仔衝左入黎，點都會嚇親啦。
唔知過左幾耐，定番少少神過後，我擔住口煙，幾乎唔記得左點。
如果有日有機會，一定要同你講番我果陣有幾吃驚。
而你，自顧自一個坐低，係地下，抱頭飲泣。
額前平整既劉海，掩蓋唔到豆大既淚珠。
佢喊到眼紅紅，幾乎要窒息咁護住自己條頸，上氣不接下氣。
雖然係喊，但佢喊得好安靜。與其說成飲泣，不如話係嗚咽……
我從來無遇過咁既情況。難免係一時三刻過後，依然手足無措。
而且我遇上一個人生既難題：
死喇……應該出現安慰，
定係當睇唔到，踮行踮過？
我心諗。喊得咁淒涼，應該都唔會無事吧？
安慰一句，做個路人甲，都好簡單，應該唔會死既？
但係我又猶豫。
或者人地可能根本唔想見到任何人，先匿埋係度，而我亦一樣，只係隻坑渠鼠，黎呢度Bang埋一邊。自己滿身牆油味，松節水味，又周身污糟，爛鬼屎撻撻，不如都係算啦。
我亦都唔係太想，驚擾到呢一刻。
我驚佢好似一隻受驚既雀仔。忽喇喇就此飛走，從此不在復見。
於是係三秒內，我知道佢仲未抬頭發現到我之前——
我轉身，離開。然後點火。香煙有鎮定心神既作用。
感激上天，令到佢唔知道我既存在之餘，
我同時亦都有一絲悵惘。
佢無見到我。
仲會再見嗎？
【零二：足夠】
果一刻，旁人可能會以為，我好瀟灑地離開左。
但其實，我感覺到，好似已經身體同靈魂有一部分，留低係現場。
點解會咁。連支煙，都開始食得特別淡然無味。
亦唔單止係咁，我驀然發現，自從撞過佢一次之後，
我一向所熟悉既觀塘，好似突然之間，唔同左。
高樓大廈，變得玲瓏而挺拔。
天空竟然出現藍色既雲彩。
街燈，招牌，甚至係後巷既抽氣扇，普通既夕陽，晨光，竟然變得有點兒可愛。
夜裡既後巷，光與影相互吞噬，原來亦可以如此動人。
彷彿有一個高明既攝影師，將構圖重新塑造一次，再投射入我個腦咁。
果一刻，我發現自己，可能大鑊了。
而當唔知幾多日後，唔係，其實我知，第十五日後，再行過後巷，
我既期盼又比第十四日大。
希望見到既野，又想好似十五日前一樣。
唔知係心理作用定點，我點煙既時候，就算呢個動作已經唔知做左幾千次，不知應該已經幾純熟，隻手竟然都有少少震。
思緒禁不住混亂。
屌，做咩唶你。
而就係我漫不經心，微微咁樣，幾乎接近係潛意識地抬起頭，再向住果度後巷門一望，終於。
你又係度。就係果棟大廈既後門凹位。
今次，你無喊，只係一臉落寞地，咬你手中既麵包。
麵包係你細長既手指中，扯成左一小塊又一小塊。但係我感覺上，你似乎食緊既，根本唔係食物，而係一堆廢紙。你既目無表情，味如嚼蠟，出賣左你。
你漂亮既臉蛋，尤如係唔知咩高檔博物館入面既天使蠟像，毫無神采。
你穿住極普通既黑色辦公室套裝，白色絲質圓鈕襯衫。同上次既通體全黑唔一樣。
唯一一樣既，就係呢果對烏亮既漆皮皮鞋。
點解，我問自己，咁短時間，都會留意到咁多。
明明，我同你，不過擦身而過。而明明，果下只係零點幾幾秒。
你甚至都係再一次旁若無人地，自動filter 左我。
的而且確，我只係路人甲。
雖然我覺得，我最近著風褸，牛仔褲，已經叫做乾淨左，型左掛。
然後。
往後既日子，我Ｄ煙癮變得愈黎愈大。
我繼續斷斷續續地，見到你，一次又一次地。數下數下，為數都唔少。
你究竟係度做咩？我真的好想問。
縱使，每一次我都係靜悄悄咁離開果一個，一聲不響地。
係咪你同我都一樣，想係呢度隱藏住自己一Ｄ野，唔想俾人知……？
究竟我等緊你，定係你等緊我，I mean 係另一個人？
你手上既電話，寫左Ｄ咩？睇緊咩Message？
你眉宇間既抑鬱，究竟又係邊度得番黎？
我會唔會睇到你笑架有日。你笑個樣會點架？
我望住鐵灰色既天，呼出一口煙，慢慢等雲霧消散。
當然，我知道，我既問題，唔會得到任何答案。
四周仍然只有工業大廈車出車入既聲音。雖然，可能你都唔會發現到呢堆噪音。
我同你，咁近，又咁遠。
一行渠水，分出左兩個截然既世界。
【零三：呼吸】
我已經唔記得第一次食煙係幾時。
而當初食煙，為既，又係咩原因。
我不嬲做人，都係咁樣渾渾噩噩。讀唔到書，咪唔讀書。到人地話去讀個文憑有用喎，又去讀個文憑，然後人地話做建築好，會有前途，我又話去做建築……
所以可能食煙，亦都係一樣。人地食，我又食一份，食食下又習慣左。
雖然阿媽生得我四四正正，甚至有些少似laughing 哥謝天華。
但我承認，我好蠢。而我自細，亦都唔鍾意講野。驚講錯，會俾人恥笑。
但係唔重要啦。
依家，我突然間係本來毫無所求既生命，得到些少寄托，
就係呢個後巷，享受每一次煙，亦都享受每一個等到你黎，或者等唔到你黎既時光。
一套永遠唔會遠既默片。
隨住時間愈黎愈長，慢慢地我發覺，係果處後樓梯位，竟然亦聞到一種淡淡既、異樣既薄荷煙味。
當然種煙味係唔係屬於我，我一聞就聞得出。
我即刻諗，係咪你呢。
咦，你都食煙既咩。
睇個樣又唔似喎。
因為，你睇起黎，係如此地不食人間煙火，唔似我地呢Ｄ咁膚淺既地盤工人。
不由自主，係你唔係度既時候，我自己一個，都可以自我沉醉一番。
可能你會係果倘細小如同囚房一樣既空間入面，或揮手，或轉頭，或踢腿，然後把玩手中既香煙。用極唔熟練既手勢，同手法，食到自己氣咳，或者深深咁樣聞一口自己呼出黎既煙。
著住既，係唔同既衫，有時係黑色，有時係藍色，有時係白色，女仔著衫，向來有好多唔同既配搭，儘管果一大雙既漆皮皮鞋，始終如一。
嗯，因為你太高啦，高到好似Model一樣。所以要配一雙大皮鞋，亦無可厚非……
雖然呢Ｄ都只係我單方面既幻想。
結果就算對住一個素昧謀面，從來無眼神接觸同埋無任何對話內容既一個人，我都可以有咁多奇怪既想法。
我懷疑自己既生活，可能真係太枯燥。
但呢個已經成為我難得既娛樂。
大廈既後巷，係我倆既一處秘密場所，儘管你對我所諗既，盡皆不知。
幾時開始，我黎乾等既時間愈黎愈長。
又由幾時開始，每一次偷懶，我既煙開始食得愈黎愈多？
唔知牆上既階磚，上面既鐵絲網，又可唔可以話俾我知，下一次再見到你係幾時？
有咁既想法，我可能已經傻左。
乾等，係盼望，定係痛苦？
係希望，定係失望，甚至係絕望。
你會唔會都係呢一刻，思考緊同樣既問題呢。
【零四：身後】
物換，星移。
日復，一日。
天氣都慢慢凍落黎，雖然我件褸，仍然係薄薄既一件。
咁梗係啦，做我地呢行，唔通著件羽絨去幫人拎走Ｄ建築材料咩。
但係你就唔同，有日我見到，你換左厚既黑色長褸，帶住頸巾，如常瑟縮係果一暗角。
真係如同我既想像一樣，你右手夾住煙，一邊食，一邊係度幫自己拭去臉上面既淚痕。至於左手就插左入去褸袋入面，可能真係凍啦，呢度有無太陽。
見到你咁樣，我個心真係有少少既愀緊。
雖然，亦坦白講，每次見到你，我都覺得果日係屬於我既幸運日。
而D 人話女仔係水做既，果然無錯。
我如常去拎電單車，打算走人。
但結果，都係忍唔住再調較下倒後鏡，直至可以係鏡上面，望到你為止。
雖然，唔可以太著跡地做太耐。我完全明白，一個成年人，應該做咩，唔應該做咩。尤其是係呢Ｄ得我地兩個既暗角位。
如果人地以為係痴漢，以為我有咩不軌企圖，咁點算。甚至乎，一把摑埋黎。都唔好受。
結果，我盡量令到自己睇起黎，好自然地東摸摸西摸摸咁，檢查左部車一陣。
最後最後，都係要戴頭盔，踩腳踏，開車。
佢既身影，慢慢係我既倒後鏡中變成一小點，消失。
如常既路線，如常既車龍，如常既日出日落。
開車，停車，轉彎，等燈，過車，泊車。
但係我個心好似有一條刺咁，掹唔到出黎。
而腦海浮現既，仍然係你既一切。
當中包括你瘦長既身影。
永遠只係對住格仔牆面壁果陣，無意顯露出黎俾我望到既側面。
果個，心不在焉而略帶迷惘既表情。
食左咁耐，依然都係咁拙劣既夾煙手勢。
以及，你好似小朋友咁一臉驚惶，將煙灰彈出去既動作。
或者只係簡單地來回搓手。
甚至係將自己既二手煙噴出黎，再用雙手儲起，果一下深深既呼氣。
呢個動作真係古怪。唔通凍起上黎食枝煙，再咁樣聞下自己吐出黎既煙，會暖一Ｄ？
見到你有時，仲會用雙手係嘴邊來回擦拭，動作好似一隻貓一樣。
我完全都唔明白，咁樣做，有咩意圖。
真係謎一樣既女孩子……我諗。
但係每一個動作，都好似一格格菲林咁樣。記低左。
人不是電腦。自動入File，就好難以後再完全清除，不是一個del掣可以了事。
【零五：雙手】
「本來係美好既事情，就唔好驚動佢。
一旦驚動左，就好似一瓶花，係地下打爛左咁。
水，同花，同碎片，散落一地，反而不美。」
嘗試過一次又一次之後，我開始識得掌握個竅門。
雖然我真係唔算好聰明，但係我都可以慢慢地推敲到你黎後巷既時間。
其實，只要你每次都係差唔多時間黎的話，我都可以努力地咁樣快Ｄ做完我既野，然後快Ｄ黎到呢度。
由完全見唔到你，只係得番你剩餘未散既煙味。
到僅僅見到你高高既背影離開呢度。
到我黎到，剛剛好，你亦都係度。
咁樣，我就可以好整以暇咁，匿埋係你斜對面既另外一邊牆度，同你一齊，吞雲吐霧。
為漆油剝落既水管，貼滿左招紙既殘舊玻牆，深褐色既水泥地下，加添一點點既浪漫。
毫無疑問，呢一支煙，就係屬於我同你既時間。
等到你離開之後，我先會走。
我諗，只要咁樣做落去，你永遠都唔會發現我。
我相信，或者永遠都唔俾你發現，猶如後巷既幽靈一般既存在，係最好既。
係，有人可能會覺得我戇居。但有些時候，最佳既溝通方式，就係唔好見面。
我地曾經係同一處地方，做一樣事情，我已經好滿足。
唔能夠要求更多。我亦都覺得自己其實好無能為力，又更加唔敢講話守護到咩。
但起碼，我地終於都有一個共通點了。
正當我已經心安理得，疊埋心水，做鐘樓陀俠。上天又竟然開我一個大玩笑。
有日，我聽到後巷已經無晒聲，煙味亦都消失得七七八八。我就以為，你已經悄然而去。
正想從陰暗位轉出黎，去拎電單車，但同時間，你竟然就係果一剎，係後門既凹位彈左出黎。
！？
原來，你仍然仲有一口煙，未食。
終於，尤如史詩式既戲咁，我同你到最後一分鐘，先至反高潮地，第一次，遇上。
我心裡面當然好吃驚，故作鎮定，但表情相信應該已經相當生硬，只好半坐係電單車之上，拎住口煙，扮作若無其事地，將視線從佢身上移開。
而你，深色既長褸，半截裙，黑色絲襪，黑色漆皮鞋，神情亦驚魂甫定，就好似一個岩岩犯完罪既小偷，東窗事發一樣。
當你搞清楚，其實我亦只係食緊煙既路人甲，並唔係熟悉既同事既時候，你既表情略略放鬆。
你都唔敢再望我，只係略帶靦腆咁，轉過身，
吸埋果啖煙，再急急將佢噴出黎。
煙既灰，火花，係後巷之中，閃著稀微既紅光。
走又唔係，唔走又唔係，反正都黃左，惡向膽邊生，繼續食。
依家係邊個怕邊個。
簡唔中偷偷瞄你一眼。你又再一次咁樣，將雙手掬起，放係面前面，等吐出黎既煙霧，係纖長既雙手下，四周圍飄散。
我只係粗人一個。當然，我見過唔少女仔食煙。但我從來唔知道，原來有一個女仔，食煙都可以食得咁天真無邪。甚至令到自己睇到，都一種罪惡感，叫佢唔好食啦。
呆左，不由自主，有一下，如同著魔，亦都跟住佢同樣地，做一次。
我想睇下咁樣食，係咪真係會滋味Ｄ。恭喜，我終於都精神錯亂埋。
唔係，根本咩特別都無……
或者可能我既行徑，實在太白痴同埋荒誕，你將煙整熄，然後放低雙手，拎住打火機，同埋煙盒，相互緊握。
又等左好一陣，你竟然開口，吞吞吐吐地，同我講左一句：
「我唔食煙架……」
「只係，只係想抖下氣，所以要有Ｄ煙味，先上番去……」
柔弱，嬌滴滴既聲線。我幾乎以為呢個係我既幻覺。
媽呀，佢竟然同我講野。
老實講，呢個理由，都真係夠晒笨……
想抖氣都唔駛食煙架。傷身架嘛……
我一頭霧水。問號，真係愈黎愈多。
你都未等我有任何反應，就轉個身，想走。大概只係想出於禮貌提醒我，以後唔好再跟我做埋晒Ｄ咁戇居既野喇……掛。
但係我亦都唔知係邊度黎既勇氣，做左一個可能係人一生中最蠢，或者係最聰明既決定。
我踏一步，追上前，拍左佢一拍個膊頭。
「喂。」好可能係我一生人之中最溫柔既一次喂。
「……？」
佢轉身，再望定我，細碎既短髮，係微風中噴灑出黎。
眼神就好似一泓初寒既秋水，穿透入去我既心靈最深處。
依家去到咁近，我先見到佢原來咁純咁天然既全貌，而唔係只係遠處既一個側面，或者係倒後鏡入面既佢。
如此地不施姿粉，甚至連耳環都無戴，都可以係有咁清麗既效果。我禁不住係心入面，讚嘆左一聲又一聲。
其實我有些少後悔。因為我根本未諗到，邊一句開場白先為之最好。
ＨＩ。
ＨＩ～！
ＪＵＳＴ ＴＯ ＳＡＹ ＨＩ！
ＨＥＬＬＯ。
你好呀。
我想同你打聲招呼。
你點解要抖氣既。
做野好唔開心？
其實我一直都有留意你。
不如我地去食飯呀？
有無發覺呢度成日冷氣機都會滴水……
最後，我夾硬係喉嚨逼出黎既，係一句老土到不能老土既說話。
「我叫浩然呀。」
我講完，都有些少洩氣。覺得自己好無用，幾十歲人，連打聲招呼都搞唔好。
但可能果日真係我既幸運日。你聽到之後，竟然對住我，笑左一下。
嘩，你終於都笑啦。
雖然笑容裡面，仍然蘊含住一種淡淡既哀愁。
哎呀，原來你笑，係咁好睇。有一種溫暖係入面，比你喊好睇一百萬倍。
「我叫小曼呀。」
係。我有好多野想講。
我亦有好多野想問。
但遲Ｄ啦。應該總會有機會既。
我連自己點開心，亦都唔知。
但我想你笑多ＤＤ，再笑多Ｄ。
你我雙視而笑。我倆既香煙，呢一刻熄滅左。
但故事，依家，先岩岩開始。
文字版取材自
《Dear Jane 哪裡只得我共你》
作曲：Howie@DearJane
作詞：陳詠謙
編曲：Dear Jane / 關禮謙
監製：Howie@DearJane// 關禮謙 / Tim@DearJane
故事：Halftalk
導演：Halftalk // Mixson Wong
陳浩然：Jason WU@PRIMO
高小曼：Angela Yuen@Starzpeople
攝影/剪接 ： Mixson Wong
燈光：明哥 美指：Larn 設計：Francesca
髮型：Bux Sheik 化妝：Chi Chi Li
Youtube link:
http://www.youtube.com/watch?v=wPGCIqt_klw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