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砰砰砰」的敲門聲,把月亮趕跑,把星星驚散,把燕千尋從雲堆上推下去……

燕千尋的頭脹痛欲裂。

一陣「悉悉率率」的穿衣聲在耳邊響起,燕千尋不禁睜開了醉眼,一個窈窕的背影正自眼前消失,匆匆向大門走去。

燕千尋低頭看看自己----羅衣半褪、肌膚外露,腦中再度浮現不久前那一幕幕旑旎風光……不可能的,這一定是夢,別害怕,做夢而已……

燕千尋拼命安慰自己。

門外傳來了紫鶯的聲音:「姑娘,請你開門。」

「混賬,沒有我的吩咐,你居然膽敢騷擾我?」夢影怒氣沖沖地說。

「對不起,但燕千不見了,你可見著他?」

「你三更半夜不睡覺,跑來我這裡找什麼燕千,究竟是什麼意思?」

「姑娘,燕彤來我房間找燕千,我看他很著急的樣子,便陪他找人,但找遍醉月軒上下也不見,恐怕他出了什麼意外,所以……」

「好了,是我吩咐燕千辦事去,明早便回來,你們回房休息吧!」

「這……」

「快回去!」

「是。」

簾子給揭開,夢影走進來。

燕千尋早已穿戴整齊,緊緊握著自己的拳頭,只怕一時按捺不住,便撲上去殺了她。

「燕千----」

燕千尋狠狠的瞪著她,眼裡快要冒出火焰。

「你醒了,還頭痛麼?」她居然伸手來探燕千尋的額角。

燕千尋很粗野地撥開她的手。

「燕千----」

「為什麼?」燕千尋聽到自己嘶啞的聲音。

「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我們剛才……剛才……」燕千尋實在說不下去。

「你聽我說……」夢影向燕千尋伸手。

「別再碰我,我不會對你客氣!」燕千尋狠聲說。

夢影只好縮回手,淡淡的說:「夢影不覺得我們這樣做有什麼不妥----自古以來,已有龍陽之事,也有對食之說,兩個喜歡的人在一起,做什麼也不過份----剛才,我們不是也很快活麼?」

「住嘴----」燕千尋急怒攻心:「什麼喜歡的人?要不是我喝醉了……」

「你膽敢說,從來沒有喜歡過夢影?」

燕千尋一時語塞:「即使我喜歡你,也是對朋友對恩人那種喜歡,絕不是你想的那種……」

「就是今天不喜歡,只要你留在夢影身邊,終有一天,你也會……」

「絕不會,你別妄想!」

「是因為燕彤麼?」她急促地說:「你們同床而臥,耳鬢廝磨,難道只有姐妹之情?燕千,你想清楚,夢影雖然年紀大些,但風情濃,工夫也……」

「你敢胡說!」燕千尋紅了眼睛,一揚手便摑了她一記狠狠的耳光,她那粉嫩的臉頰登時出現了五條紅指印。

「對不起,燕千,對不起!」她的眼睛閃著奇異的神采:「夢影是急瘋了,你跟燕彤,是真真正正的姐妹親情,再沒有其他,是夢影不好,亂吃乾醋……」

「你究竟有完沒完?」燕千尋憤怒極,轉身離去。

「燕千----」她緊緊纏著燕千尋,所有嫻靜秀逸高貴妍麗的風度氣質蕩然無存。

「放開我!」燕千尋拼命掙開她。

「燕千,在我身邊,你永遠也不愁吃不愁喝,夢影的,也就是燕千的,只求你留下來,夢影什麼也聽你的!」

「你瘋了!」

「為了你,夢影甘心情願去做任何事,夢影是真心的,你怎麼不明白?」

「我不明白,也不要明白!」燕千尋咬著牙:「我只願從來沒有遇見過你,也永遠不要再見你!」燕千尋大力推開她,奪門而去。

「燕千----」她的尖叫聲在空氣中激盪……

燕千尋與彤兒連夜離開醉月軒。

燕千尋不知道怎樣跟彤兒解釋,三番兩次想開口,卻始終說不出話來。到了最後,只好跟她說:「煙花之地,始終不宜久留,我們應該儘早離開。」

彤兒握著燕千尋的手,柔馴地點點頭。

第二天黃昏,她們找到一間客棧。不同往日,燕千尋租了一間有兩張床的大房。

----夢影的說話不斷在燕千尋腦裡迴旋,燕千尋跟彤兒自認識以來,確實是「同床而臥,耳鬢廝磨」,她倆之間,究竟……

燕千尋只知道自己心痛她,不願見她受到任何傷害,為了她,自己願意做任何事,無論環境順逆,疾病健康,富貴貧窮,燕千尋也只想留在她身邊----這是姐妹之情嗎?是朋友?還是……

燕千尋不敢再想下去,但也不敢再與她同床。

燕千尋整夜翻來覆去,睡得極不安穩,後來,更被一些細碎的聲音吵醒。

燕千尋睜開眼睛,看見彤兒站在床畔。

「彤兒?」

彤兒爬上床來,鑽進燕千尋懷裡。

「彤兒,其實……其實我們分開睡,會舒服一點。」燕千尋吶吶地說。

彤兒根本不管燕千尋說什麼,在她懷內蹭了蹭,找個舒服的位置,輕吁了口氣,然後沉沉睡去。

擁著彤兒,聽著她輕柔的鼻息,燕千尋只覺心裡異常的溫暖和安穩。

燕千尋歎了口氣,心裡暗暗下了決定----自己會在她身邊照顧她,保護她,直到她找到一個更適合的人,如果這個人一直不出現,自己便一直握緊她的手……

趕了幾天路,她們來到一個大鎮,青華鎮。

燕千尋不想彤兒跟自己再過漂泊的日子,便打算在這裡安定下來。

「一個月租金,一個月上期,一共七兩。」

乾瘦老頭仔細數清楚手上的銀兩:「數目對了,這是鑰匙。緊記準時交房租,否則,別怪我把你們趕到街上去。」

「那當然。」燕千尋環視這小小的房間,一床一櫃一桌和兩張椅子。

「我姓許,人家都叫我許老頭,就住在左邊第一間房子,有什麼事便過去喚我一聲。」

「知道了,勞煩許伯。」

許伯「唔」了一聲,出去了。

「看仔細,這裡雖然簡陋,倒也乾淨。」燕千尋苦笑著:「而且沒有窗,看樣子蚊子也飛不進來,冬天也不怕冷。」

彤兒微微一笑。

驀地,隔壁傳來了一記清脆的巴掌聲、一連串粗言穢語和隱隱約約的哭泣聲。

「……你他媽的在老子面前扮高貴?告訴你,老子現在有錢,喜歡怎麼玩便怎麼玩!」

「這裡是五錢銀,你要先收錢再脫衣服也行,但別再惹火老子……」

接著傳過來的是衣帛撕裂聲和哀啼聲……

彤兒摀著耳朵,緊靠著燕千尋抖個不停。

「別怕,彤兒,別怕……」事實上,燕千尋的心跳聲也是清晰可聞。

「光天化日,簡直不知廉恥!」燕千尋咬緊了嘴唇。

燕千尋懊惱極,再也想不到自己剛用全副家當租下的房子,隔鄰居然住著一個妓女。這麼骯髒的地方,怎能讓彤兒居住?但退了房子,銀兩也不能要回來,也找不到別的便宜房子,難道要彤兒跟自己睡到街上去?

彤兒緊握著燕千尋的手。從她那清澈的眼波中,燕千尋看見了有餘不盡的體諒和支持。

「我馬上去找工作,一收到工錢,便馬上搬走。」

燕千尋仰著頭,瞪著屋頂,歎氣:「現在,便只有裝聾扮啞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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