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約定，吃對方的肉活下去（2）

#讀前給個like #四篇完結

一年之中，只有五月擁有良好天氣，適合登珠穆朗瑪峰，而那年的五月當中，又只有兩日是極佳天氣，出發前我和男朋友布萊恩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或許會很多人擠在這兩日攀山。

在冰天雪地的峻峭高山上，熱鬧到要排隊前行，本來不是新鮮事，然而，要等超過兩個小時就不尋常了。這些連我們的嚮導都始料不及，他們說以前從未有過這麼誇張的情況。

嚮導們有一晚在營內與我們閒聊，我的嚮導批評政府頒發過多登山證，忿然罵道：「要有登山證才可以上山，對吧，可是說到底，只要有錢就有證。儘管今年僅有兩日適合登山，政府還不減少簽發數量，最終導致大家擠在一起，而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噓！」布萊恩的嚮導把食指放在唇上，「別太大聲。」

我聽不出這番話有甚麼問題，只知道當大家連說出真相的勇氣也漸漸消散，以後所接收到的訊息，或許更難以分辨真假了。

我的嚮導吸了口氣，轉變話題，「我不是說你們不夠專業，這只是⋯⋯」他嘆了口氣，「你們也注意到吧？有些門外漢根本不適合登難度高的雪山，無論是裝備或體能都不合格。有人戴遮擋太陽的大帽，有人甚至需要嚮導拉扯著上山。」

幾日後，我們在海拔7900米的第四營地開始沖頂，那時大概是凌晨三、四點，很多人選擇在這個時分攻頂。

在經過希拉瑞台階(Hillary Step)時，又再次陷入大排隊的困境。

這裡的地形屬於連日來，整個攀登過程中最險要的一環，大家視為最後一道難關。

只有一條窄窄的路勉強可走，我們所有人要一個跟一個、靠著一條固定的繩索上山。由於人數實在太多，在某些位置，硬逼使旁邊開出一行下山的人，形成艱險的雙程行人道。

上山方向的前方擠滿人，我們只好原地等待。而夾雜在下山的人當中，有我們第一次見到的死屍。

下山其中有兩人，一前一後抬起一具被包得嚴密，一眼就辦出是屍體。由於抬屍的人戴上氧氣面罩和眼罩，看不出他們的神情。

可是他們沿路經過的所有人，都把屍體瞧見得清清楚楚。而且不用問也知道他的死因，不是不夠氧氣，就是等待時間太長以致體力透支。無論是哪個原因，正正是我們目前面對的困境。

絕望。

我的眼裡盡是絕望，完全蓋掩了差一步就成功攻頂的興奮，不止我，無論是上山或下山的登山者，拖行著疲憊的身驅，瀰漫著一股將死之氣，只要稍稍脫下眼罩，不難感受到籠罩他們雙眼的陰霾。

連日的疲累、不知道還有多久等待的恐懼、無法預計氧氣樽夠不夠支撐直至下山、不確定天氣會否突然變差，種種因素，將眾人踢落絕望的深淵，永不翻身。

而本來支撐著我們生命的意志力，亦跟隨這一下墜落，被逐漸消磨、耗損。

「我們⋯⋯要不要下山？」我把問過一次的問題再度提出。

布萊恩也再度否定我，「我們一路艱辛地爬上來，快要攀到山頂了，只差這麼一點點，我才不要放棄。」

正當我還想說些甚麼時，前方終於展開移動，我們的嚮導焦急地催促，「好吧，快跟上，別停留下來了。」

我們一個跟一個繼續走，大概過了十多分鐘，逆線有名登山者沿路向我們這邊的人打招呼，說了幾句我聽不見的話，被問的人馬上搖頭，撇開臉加快腳步經過。

我感到好奇，問前方的布萊恩：「你能聽見他說甚麼嗎？」

「太遠了，聽不見。」布萊恩沒回頭答道，他的聲音聽起來死沉沉的，這使我有點擔心他的身體狀況。

我的嚮導在我身後意味深長地提醒道：「不會是好事，待會經過那位男士時，請當心些。」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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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圖片來源：AFP PHOT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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