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勞﹒多得

從小，我對老爸的印象可說是朦朧得很。無他，因他在太陽剛照耀大地前已外出工作，下午兩三點才回家。睡罷幾小時後便起床吃飯，接著便再次外出工作，凌晨兩三點才回家。他每天也跟隨著這時間表，而我倆見面的時間，就只有別晚飯時那短短的一小時。而照顧著我和姐姐的責任，自然落在老媽身上，因此我和老爸的感情當然沒老媽的來得深厚。

老媽常常把一句話放在口邊﹕「你唔讀好啲書，大個都好似老豆做野咁辛苦﹗」老爸工作辛苦嗎？我可答不上。但他活像機械人般，每天只需睡幾個小時便能投入工作。就連生病，也甚少出現在老爸身上。在我心中，我老爸就是一個超人，無論幹上多少活，還是和常人無疑。

老爸小時自知不知讀書的材料，八歳便跟了一個五金師父工作。但雖然最後還是能夠把中學讀完，但「勞力」這個詞，早已跟老爸的生活緊緊相繫住。嗯，我老爸是一名搬運工人。

雖說如此，但他卻能獨自支撐起我們一家，更能讓姐姐讀上大學。雖然家裡不算富裕，不是想要什麼便有什麼，但說是小康之家也還算能夠符合。

老爸性格隨和，沉默寡言，就算是工作有多不合理，他總是會盡全力完成它。更令我欣賞的是，他那份對金錢的大方。他所賺的一分一亳，說是血汗錢也亳不過份，但他卻視錢財如糞土般。基本上我跟老爸說一聲﹕「我要買野，要幾多幾多錢。」我醒過來後便發現錢就躺在桌子上。

奇怪的是，他每天的生活除了工作，便是睡覺，沒有其他閒暇活動。可能是因為他壓根兒就沒有半點閒暇時間吧﹗但他還是亳無怨言，繼續他的勞力人生。

那天，我在床上輾轉反側還是睡不著。突然傳來一陣開門聲，我便知道老爸回來了。他三步拼著兩步的跑進廁所裡，我也出於好奇便從門外窺探。只見老爸把水龍頭開得大大，沖洗著自己的手掌。清澈的水經過手掌後就變成鮮紅。我眼見不對勁便打開了門，發現原來老爸被一口釘釘中了手掌虎口位置，血如泉湧。

老爸瞄了我一眼後便繼續洗滌他的傷口，而我也為他準備一些急救用品。幸好最後還是把血止了，不需要去醫院。當我幫他消毒傷口時，見他緊閉著雙目，但沒有把「痛」這個字從嘴巴吐上，我便猛然發現，老爸也只不過是一個普通人，他還會有受傷的時候。

「聽日唔好返工啦。」我放下急救用品，頭也不回的跟老爸說。

「放心，小傷口一個。」老爸一屁股的坐在沙發上，彷彿亳不在意自己手上的傷口。

「做野做到咁辛苦，為咩？」我也乾脆的坐了下來，也許這是我倆第一次坐在沙發上談天。我冒了他一眼，發現他的頭髮開始變得斑白，只是我一直都沒有仔細留意。

「為咗你地囉。」這五字，也許便是他的終生任務。他輕描淡寫的把這五字道出，彷似早已看透人生似的。

「值得咩？」不知是我淚點過低還是怎樣，我還記得當時的我是一邊強忍著淚水，一邊鎮定的說出這句話，好讓老爸聽不到我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