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不應在這裡編寫著這篇散文;原先,你也不該看到這文章;本應,我早在別的地方,等待著輪迴轉世……對,早在半年前,我站立在天台之上俯瞰著街道上細得可憐的途人,心裡盤算著該往邊方向一躍而下以結束我那該死的生命。

「……」我拿著滿是紅色數字的成績表,顧不了校服的整潔,隨便的倒坐在學校天台的混凝土上。奇怪卻是,儘管傷心得彷如末日般,但臉頰感覺不了眼淚劃過的痕跡。

也許是物極必反吧,當一人的情感已崩潰時,臉上的表情便會因無法表達其心情而停止進作。還是……淚水早已流乾,因而再也無法流出半顆淚珠?正如我這樣,對這世界已經再也亳無什麼掛牽,眷戀,就算離開了這紅塵,還能像徐志摩所說的﹕「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

時間也差不多了,活厭了。我吃力的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蹣跚的彳于至天台邊緣旁。再從皺巴巴的褲袋裡掏出電話,即使要走,也是要得打給父母問聲好,好讓老人家安心。

「媽,我要走了。」果然,當我嘗試開口說話時,枯竭的眼睛不知從何也找來了淚影。

「嗯。」是不相信我會了結自己嗎?我淡言的回了一聲再見後,便把電話重新放回褲袋中。放罷後才發覺,剛剛不應說「再見」的,因我……根本不會再望見他們。

「……」我再次瞄著街道上的螞蟻,每天行屍走肉般是為了什麼?人的盡頭還不是死路一條,何以為此庸庸碌碌大半生?他們活著的目標和動力,又是什麼?

我閉上了眼,用上肉膚感受著微微清風的清涼,也為接下來數秒的快感而大口大口的呼吸著。

「不是說過,要寫封遺書嗎?」我內心不合時宜的問道,但我沒因此而走回平地,因為一旦對這世界有所留戀,我便再沒勇氣躍下。

突然褲袋又是一震,害我心內一嚇,一時失去平衡重坐混凝土之上。但我未有鬧脾氣,都快要離開了,還生悶氣幹嘛?想到這裡,不禁失笑了數聲。

原來,我臉上還能擁有笑容的資格。

我在褲袋裡摸兩摸後再把電話重拾於手中,順眼一冒,是她。

「諾,你在哪呀?」她聲線依舊是那麼動人,彷彿於我灰暗的內心世界中隨手劃了一筆光彩。

「我……在天台。」老毛病,但我還是生怕她能從電話中看見我,趕緊拭乾了淚。

「你在天台幹嘛呢?」也許是這答案對她來說有點出乎意料吧,也對,我從未向她透露過半點負面情緒,因……我實在不想看見她臉上那擔心的神緒。

但這次,讓我自私一次吧。

「我要走了。」我狼下心腸緩緩地道出,等待著她的答覆。

「走什麼?你答應了我放學後來班房的﹗我和你朋友可是費了很多功夫在你這生日派對上……呀﹗我一時說漏了口呀﹗」背景聲忽然傳來此起彼落的責罵聲,但我全都沒聽進耳,因我的魂魄還是停留在數秒之前。

朋友……

今天……是我生日嗎?看來我真的連生日都忘了。那麼,我應否回去和他們一同慶祝?

等,怎麼會被他們動搖了輕生的念頭?

回想起以往的日子,與那些豬朋狗友一起吃喝玩樂的時光,的確是美好得很。待在他們身邊時,總是能把不快通通拋至不知哪兒去了。而她,更是不用說,我並不是不願讓她替我分擔心中的不悅,只是每當看見她的一顰一笑,立馬讓我的世界重拾回色彩。

若是我真的永遠離開了他們,不知他們又會有何反應?

來到這樣,雙腳不知不覺間遠離了天台邊緣,因他們無形之間救回了我嗎?我不確定。但我倒是明瞭了一件事情,儘管每人彷似是不知為著什麼而重複著機械式的生活,但在他們的背影之後,可背負著各種的使命,這些使命,看似可有可無,但卻能驅使人們樂得天天於俗世之中找到一片小天地。

就算是再灰心,再厭世的人,總有一種事物讓他們從天台上止住了腳步。也許,只需著他們思考多一分鐘;或許,只需著他們多打一記電話;或者,只需著他們寫上一封遺書。以上,可能亳無意義,但事實上,卻不知救回了多少人。

電話再次抖動著,這次我再也未有猶豫,一聽便聽出是媽媽溫柔的聲音。

「兒,什麼時候回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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