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吳不醒,在一條名為不夜天的街道,經營着一家名叫LUNA的低檔酒吧,每天過着醒生夢死的生活。除去這些,活脫脫就是一個混吃等死的廢人。
但是,生活不就是這個樣子嗎?
當你發現在任何領域,無論你如何努力,等待你的只是無止盡的掙扎,卻離自己的初衷和夢想遠離越遠的時候,我想這已經不是選不選擇的問題,而是能否下定決心的問題。
其實這和喝酒的道理是差不多的,當你已經喝到頭昏腦漲時,其實放棄才是正確的道路。但身邊的各種嘲笑和挖苦,卻令你作出錯誤的決定,身體不由自主地拿起酒杯,直到喉嚨之間傳來啤酒的苦澀或烈酒的辛辣時,才驚覺自己回不了頭,在懊惱之中把自己喝至醉死。
這樣喝酒,能喝得暢快麼?能喝得舒爽麼?能喝得自由麼?
日本歷史上某個男人中的男人,死前說過一句話,大意是「人生和天地相比,就像做夢一樣,那麼人又有什麼不能失去呢?」,我很認同,所以我選擇了在這條被迷城居民戲稱夢幻天堂的不夜天,開了一間破舊的小酒吧,得過且過地生活着。
人生本來就充滿苦痛,若然還要被諸多微不足道的瑣事煩擾,那未免是太可憐了。
所以,那個被我撿回家的小子冷無月,他很可憐,這是我看見他時的第一感覺。
那時他的眼神充滿迷茫,並不單單對人生充實迷茫,而是對成為「人」充滿迷茫。
這樣的人,一般都很聰明,所以才會在一個別人想都不會想到的問題上鑽牛角尖。
他身上散發着尋死的味道,這樣放任不管,早晚走上歪道。
所以,在那晚寒冷的不夜天街頭,我拯救了這頭迷途的小羔羊,現在無月這小子,正在LUNA裡乖乖的看舖呢。
没辦法,我就是那種對別人的危難坐視不理的人。
包括了現在,我眼前的這位傻女人。
「十個六!」油頭小子挑釁道。
「三個人玩你喊十個六,那有可能。」傻女人笑着說。
的確,大話骰這種游戲,三個人玩就是十五顆骰子,開出十二個六的機率大概是0.5的12次方,正常情況下的確是不大可能出現。
不過,凡事也有例外,這裡是不夜天,是各種黑暗和欺騙混雜的地方,没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果然,在油頭小子和另外的小白臉打了打眼色,小白臉偷偷地把尾指插入骰蛊內撥弄着。
「開!」傻女人大喝一聲,把自己的骰蛊揭開,一二三四五皆有,無六。
「哎吔,我只有五顆六呢!」油頭小子慘叫着打開骰蛊。
「不是吧,我也是五顆六!」小白臉笑說着揭開。
「怎麼可能。」傻女人看着打開的骰蛊傻了眼。
「哈,又輸了。來,喝吧。」油頭小子拿起放在一旁的酒杯,尾指不自然地動了動,在探射燈照耀下,反光的粉未像細沙一樣掉落到酒杯裡。
看到這裡,嘆了嘆氣,握着手中的酒杯,大步朝他們走去。
現在的小朋友真是愛亂來,這種下三流的手段,到底是跟誰學的呢?
「來,喝一杯吧!」我把手中的酒杯舉起。
「大叔,你誰啊?」油頭小子心虧,語帶不善地說。而一旁的小白臉先是疑惑,然後像想起了什麼,臉色刷的一下變白。
「是我啊,我們不是上次才一起喝酒嗎?」
「誰他媽⋯⋯」油頭小子說了一半,小白臉便馬上按着他,在耳邊咕嚕幾句,油頭小子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記起來了吧,記得替我向南哥問好,上次他在我店裡存的酒還未喝完呢。」我朝他們眨眨眼,接着一口把酒全喝了。
「一定一定。」小白臉見狀,急忙把手中的酒一乾而盡,接着示意油頭小子快把酒喝光。
油頭小子倒是很為難,拿着酒杯,不知如何是好。
「怎麼了?不能喝了嗎?早說嘛,不能喝便我替你喝好了。」我伸手過去,佯裝想接過酒杯。
「不用不用,我自己喝就是了。」油頭小子馬上把酒喝光,放下酒杯時,臉紅得像㺅子的屁股,小白臉走上前去扶着他,跟我說了句再見後,便匆忙離開了酒吧了。
等待他們離去後,我朝坐在酒吧上層的光頭舉了舉酒杯,報以抱歉的眼神。光頭咧嘴一笑,擺了擺手,便悠然自得地喝着自己的紅酒。
這時懸着的心才放了下來,怎麼說也是我壞了不夜天的規矩。
不夜天這個地方,不需要英雄,更不需要好管閒事的人,要是人人也充滿正義感,不夜天這個地方早就不存在了。
守規矩,是在這條街道上生存的信條。
至於那慾火焚身的油頭小子是不是和小白臉去玩菊花了,這就真的不知道了。
「大叔,你把人都嚇跑了。」傻女人大聲地叫嚷着,引來其他人的側目。
無奈地笑了笑,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扔到沙發上:「正好啊,大叔也缺個酒伴,一起啊。」
「哼,我才不跟大叔喝呢!」傻女人不耐煩道
不管傻女人說什麼,找了個冷氣較小的地方坐下,把剛剛油頭小子和小白臉的杯子扔掉,從枱底拿了两個乾淨杯子,斟好酒後給傻女人递了過去。
傻女人什麼也没說,拿了酒杯後,靜靜地坐了下來。
果然,這個女人根本没醉。
我們就這樣坐在沙發上,沉默地喝着酒,酒吧裡的DJ正賣力地扭動着水蛇般的細腰,胸前的巨物一顛一抖的,激發着在場雄性的荷爾蒙。
「怎樣,現在喝的酒比剛才的好喝多了吧?」我朝把空酒杯放下的傻女人說。
「的確不錯,起碼對着你這樣的老人家,不用再裝白痴了,酒喝起來也自在多了。」
「你居然這樣對你的救命恩說話!」我揚了揚眉說。
「誰會白痴的把加了東西的酒喝下,我耍頼不喝,他們也拿我没辦法啊。」傻女人呵呵笑着。
果然,我這種多管閒事的要命性格,真的要改一改了。
「如果你單純想喝酒,附近倒有個不錯的地方可以介紹一下,那裡環境清靜,舒適怡人,而且像剛剛那種不懂事的小子,那個地方可是一個也没有哦。」
「哦,什麼地方,說來聽聽?」
「就是在街角那間LUNA,那裡的酒很便宜,人也很有趣。」
「就是那間請了個傻酒保看場的酒吧嗎?」
「你已經去過?」
「嗯,我剛剛就是在那裡喝完過來。」傻女人像想起什麼有趣的事情,笑着說:「我第一次遇到會偷偷在吧枱下把那有啤酒都打開,用來哄女生的酒保。那間酒吧的老闆還真的慘,看來是賺不到什麼錢了。」
無月啊,我對你太失望了!那種七十年代才用的技倆居然還用來泡妞,實在太掉我的臉了。
至於錢的話,我倒是没所謂,回頭扣他工資就是了。
「是嗎?那為什麼走了呢,現在時候也不早了,在那一直待在早上不是很好嗎?」
「不行,我不能待下去。」傻女人盯着手上的戒子說:「要是在一直待在那麼,我會控制不住自己,犯下錯誤呢。」
傻女人的眼神裡充滿疑惑,甚至帶有一種等待上刑的味道,看來這晚會很花時間。把桌上的擺設拿起來搖了搖,遠方的服務員作了個「OK」的手勢回應。
「事到如今你還想說什麼啊,既然把這種東西戴在手上,這裡早就已經不是你應該來的地方了。」
「可是,其實我一點都不喜歡這個男人啊。」傻女人拿起酒杯,猶豫地咬着杯緣道:「你說,我是不是很壞?」
「你只是作出最你認為最合適的選擇,為什麼要覺得自己在幹壞事呢?不過呢,就現在來說,你的確在幹壞事了。」對放下啤酒的服務員道了聲謝,我接着說:「既然你拿到你想要的生活,而那個⋯⋯那個給上套上項圈的男人得到了你,你就應該收起心來,好好扮演你的角色。像你這種貪心的女人,下場一般都很慘。」
傻女人一言不發,拿起啤酒就猛喝起來。
今天說的話確是有點多了,狠狠地喝上一口啤酒,果然消暑。
「大叔,你說,我現在退婚好不好?」
「你傻了嗎?」
「呵呵,也對,要反悔當初就反悔了,居然現在還想這樣無聊的事。來,我們幹了它。」
「幹!」
接下來的時間,傻女人像想通了什麼似的,瘋了一樣拉着我拼酒。
哼,不自量力。
果然,三打啤酒過來,這個傻女人終於不勝酒力,搖晃起來。
「哈哈,大叔,今晚喝得太盡興。」傻女人拿起手袋,站了起來。
「回家小心,要是想瘋狂,LUNA酒吧裡的傻酒保可是不錯的選擇,那傢伙看似浪子,其實純得很天真,保證不會有手尾。」
傻女人做了個瞄準的姿勢,像一個準備捕獵的獵人,就這樣離開了酒吧。
看着剩下的二打半啤酒,心裡很不是味兒。
傻女人很傻,在於她總是在想着不該想,不該做的事。
不難想像,這樣的女人相當自私,也相當無情。
而恰好是這樣的女人,卻是最脆弱,很易壞掉的女人。
與其這樣,不如交給無月吧,反正那小子也很需要見識多點女人。
拿起剩餘的啤酒搖了搖頭,便不再想那傻女人的事情,爽快地喝酒。
三個月後,在LUNA門口,一封喜貼攝在門口。
「無月,這是給你的。」看也不用看,我把喜貼递給無月。
無月打開喜貼,看了看裡頭的內容,把餅卡取下,便將喜貼扔到垃圾桶裡。
瞧這小子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但那種內心的酸勁,卻是濃厚得對面街也能嗅到,看來這次受傷不輕。不過,同時,也看起來更像個活人了。
「哈哈,無月,剛剛在街尾,我又碰見的初戀了,這次我可看清楚了,是長頭髮的呢,充滿知性的美感!」
「那你的初戀是有穿衣服的還是没穿衣服嗎?」
「哎吔吔,還真是看漏了。不行,我要趕緊去找她看過清楚,今晚店子靠你了,無月。」
披上外套,感受到漸涼的秋意,我有預感,今晚又有可能會碰到,那個又幹了蠢事情的傻女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