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
有一隻小狗,
毛髮是白色的。
同類卻是黑色的。

可能白色小狗的存在是獨特的,是純潔的,但換來的只有一片寂寞。
「我想融入牠們。」看着黑色小狗們玩耍時,白色小狗心想著。
有一日,白色的小狗經過河邊。

河的名是黑暗。

名符其實,水是一片漆黑的。
望着漆黑的水面, 牠仿佛能看穿那絕對的黑暗。
牠或許看到那只存在於自己心中的黑暗倒影。

「噗通」白色小狗或許已經被心中的寂寞折磨過度,
喪心病狂,竟毫不猶疑地跳進水裏,不曉得是不是還活着。

「噗通」水面泛起無數大小不一的水波,小狗奇蹟地活着。
但毛髮再不是那純潔的白,亦不是牠所渴望的黑,而是一片混濁的灰。

同類便恥笑牠。
「看那原本漂亮的白色小狗竟變得如此醜陋。」比以往更遠離牠。

小狗付出沉重的代價,想獲得那珍貴的友誼,卻不能得到回報。
牠美麗的外表己消失,

牠覺悟了,或許牠本身就是一個獨特的存在,或許這樣才活得有意思,
灰色的小狗就這樣誕生了。

世上沒有絕對的黑,也沒有絕對的白,卻充滿混濁的灰。

「嘟嘟….嘟嘟。」
鬧鐘發出吵嚷的聲音。

我張開眼睛又是那熟悉的牆壁。

我緩慢地下床,準備上學。
我背上書包便出門了。
母親微笑跟我道:「今天上學也要高興阿!」
才一點也不高興。

我走進吵鬧的課室,
坐上那唯一屬於我的位置。
旁邊的同學不是在準備早上要做的功課,
便是在抱怨今天有太多的測驗。

這是什麼學習氣氛?

「xxx同學,你完成功課了吧?可不可以…」沒錯xxx是我的名字。
女同學從她的位子走過來,如常地問我借功課,縱使我想拒絕,但也沒有反抗的餘地。

不要誤會,我並不害怕被人排斥,
只怕那屬於自己一人的空間也會消失。
只好習慣地拿出功課給她。

「謝謝。」她便走回座位。

我再次回到那個屬於我的空間去。
那裏十分寧靜,沒有一點吵嚷。
我閉上眼睛。

感覺身體越來越輕盈,存在感漸漸地褪色,
我也漸漸飄離課室。

我張開眼睛。
那個吵鬧的地方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剩下的只有一棵棵奇形怪狀的樹木。

天空是清澈的淺藍。

感覺和夢境有些相似,卻又有些不同。
置身於異處.我非但沒有感到驚訝,反而感受到一種歸屬感。
這地方仿如為我而設的,是屬於我的。

我站起來,漫無目的地前進。
不知走了多久,我看見河流。
其實那不像河流,因「河流」中的液體根本不是透明清澈的,而是漆黑的,
仿佛跳進去便不能再回來,
但它又像河水般流動,姑且稱它為河流。

河的四周十分空曠。
我望一望四周沒什麼特別,便決定繼續沿着河流走下去。
忽然,我感受到一股視線在我的背後,使我不寒而慄。
我轉頭一看,發現有一隻生物站在我的背後。

牠的眼珠是漆黑的,毫無生氣。
牠的毛髮是混濁的,黑白混合在一起,應該是灰色吧!
牠伸出舌頭,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看久了我才發現牠和普通的小狗沒什麼分別。
我便大擔起來,走近牠。
我伸出手、撫摸牠。

牠是出奇地的溫暖,甚至有些盪手。
十分鬆軟。

我拿起在河邊的木條,在牠面前搖動。牠卻是沒什麼興趣似的。
我便繼續沿着河流走,牠一直跟在我背後。

我跟牠說「不如你叫小灰吧!」
牠似懂非懂地點頭。

我真是瘋得徹底,竟然在夢中為一隻來歷不明的小狗起名。

我為小灰起了名字後,牠熱情得多。
牠多次地撲在我的身上。

「只是為你這傢伙改了個簡單的名字罷了,不要這麼激動啊。」
正當我說出這一番話的時候,小灰突然向着我跳。

我完全沒有預料到,
一不留神,我已經失了平衡「嘆通」地跌進河裏去。

水十分寒冷,我的肌膚幾乎都失去了知覺,只剩下寒冷帶來的痛楚。
我向着水面不斷游動,水面和我的距離卻越來越遠。

這應該就是死亡, 感覺這樣死了也不錯呢。

我望着仍抓着我的小灰,牠發出令人溫暖的體溫。
我漸漸失去了意識。

耳邊的靜寂消失了,換來的是令人厭煩的吵鬧。

「xxx同學不要發呆。」老師跟我說。
「看看xxx他又在發呆了,他發呆的樣子還真是可笑。」
同學A在跟其他同學竊竊私語, 不時傳出厭惡的笑聲。

我連忙拿出課本,
課本裏的內容早已填充了各種各樣醜陋的圖案
還用紅筆寫着「XXX是大笨蛋」,
這些無聊的惡作劇應該就是同學A留下的吧!

他總是喜歡對我惡作劇。
有一次,他還將我筆袋拋進垃圾筒中。
我嘗試反抗,也試過和老師提及。
老師也只是說,只是一些小事,不管便行了。
我也只好無奈地接受同學A的惡作劇。

我嘗試專心於課堂時,
「汪汪。」突然傳出狗吠聲。

原來小灰一直在我的腳邊,只是我沒有察覺。
我和牠的視線對上,
牠更是興奮地叫吠,我慌忙地閉上牠的嘴巴。

怎料,小灰引起的噪音根本沒有人注意。
為什麼會沒有人注意的?

事實上他們完全忽略了小灰的存在,繼續忙自己的活兒。
坐在我旁邊的傢伙,在小灰的叫吠下仍能安然無恙地睡覺。
不是他們都瘋掉,便是我的想像力氾濫了。

我撫摸着小灰,牠那柔軟的毛皮,令人盪手的體溫,皆告訴着我牠是真實的,
而非甚麼虛無漂渺的幻像。

但理智告訢着我如果小灰的存在是如此真實,其他人沒可能注意不到有一隻小狗在課室的。

那麼事實只能說牠是一個幻像,而我已經瘋掉了。

別人看不見小灰,那麼剛剛我撫摸牠的行為,
在別人眼中,
我應該就像在撫摸着空氣的一個怪人。

「叮噹,叮噹。」午膳的時候到了。
我習慣地一人走出學園去吃飯,小灰當然也在跟着我。

我並不是不願意和別人吃飯,只是吃飯時談着的話題,
離不開別人的是非,沒有是非可談,便選同桌的人來恥笑。
我寧孤單一人吃飯,也不想和那些醜陋的人打交道。

感覺和他們相處不禁有些噁心吃不下飯,我亦不想成為他們的一員。

簡單來說我只是想遠離醜惡,但人是矛盾的,
當我享受孤單的同時,我不禁會嚮往着和別人相處。
小灰就像上天聽了我的想法,賜予與我的禮物。

和牠相處時,我不需要戴上虛偽的面具,
我只需赤祼地表達自己的情感便行。

我坐在茶餐廳的角落。
「咕嘰咕嘰。」小灰的肚子傳出嚇人的聲音。
當然,沒有人理會牠,畢竟牠只是我想像出來的。

「你這傢伙也會肚餓呢!」我細聲地道。

我可不想真的被人當作瘋子,
故此我儘量不被人發現我在跟一隻自己幻想出來的小狗談話。

我靜悄悄地把剛剛放在桌上的肉片餵給小灰。
小灰嗅一嗅肉片,便張開口吃掉了。

「喂呆子。」突然傳來一道熟悉而厭惡的聲音。
可能我過於集中和小灰互動我一點也沒有察覺,
A同學原來一直坐在旁邊的桌子。

「你剛剛拿着的肉片去了哪兒?」A同學一副驚恐的樣子。

嘖,他好像看到我餵飼小灰的情形。

他應該看到肉片憑空消失了,才有這樣的反應。
我只好裝聽不到他的聲音,擺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便逃走了。

我在回學校的道路,
回想A同學那像看待怪物的眼神看着我時,
使我不寒而慄。

小灰還是一副從容的樣子,
牠更是尿在路上的燈柱。
無知真是一種幸福呢!

至那次之後,
A同學對我的惡作劇愈來愈過份。
我不明白他的動機,也不想明白。

「滴………滴……..滴」洗手間水龍頭的水正慢慢地流出。
A同學發出令人厭惡的笑聲。
我正面對着馬桶,
他一手放在我的頭上,
另一手緊緊地抓着我的雙手,
我無法掙扎,我越用力他抓得越緊。

「汪汪汪汪汪汪」小灰不斷在吠叫。
當然A同學一點也沒有退縮,畢竟那只是我想出來的幻像。

馬桶發出「轟隆轟隆」的聲音,
他用力把我的頭推進那令人作噁的水中。

我無法呼吸,水是冰冷的,和夢中的情況相似。
不一會兒,他讓我呼吸了。

「呆子,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喜歡玩弄你?我告訢你吧,每次你發呆的樣子,就讓我
聯想到那些可愛的小狗,讓人不禁想玩弄一番。」他笑道,
便把我再推到水裏去。

這個世界有神的存在嗎?為甚麼我要受到這樣的待遇?
弱者就是要受到欺負嗎?
不公平!真是不公平。
我好恨啊!
我…….要……..殺……死……..你。

突然,他的力度減少。
我趁機呼吸,
我回頭一看,他半身躺在地上,
他的腿正在流淌着鮮紅的液體。

這傷口當然是小灰留下的,
因牠現在還咬着不放。

A同學的臉變得倉白,
從他的角度想像,
其實十分滑稽,
看着自己的腿出現傷口,
卻看不到由來,
弄得自己不知所措。

「現在誰才是可愛的小狗?」我冷冷地道。
A同學暈掉了。

看着他的樣子,我不禁產生了噁心的快感。
這應該就是他一直所感受的。
我泛起的殺意也漸漸消失,
胃正在翻騰着。

「小灰我們回家吧。」我撫摸着小灰。
小灰把緊咬着的小腿放開,
跟着我慢慢地踏出洗手間。

人是自大的。

當看着他無法反抗的樣子,
我放棄了,這不只是因為我感到噁心,
亦是因我在那刻我由弱者變為強者,
發至內心的自我滿足罷了。

夜裏我帶着小灰到附近的公園散步,
可能是新環境的緣故,
小灰表現得十分活潑,
看着小灰這樣普通的小狗,
你作夢也想不到牠會傷害別人。

我拋着在家裏尋得的小皮球和小灰玩。
不久小灰感覺有些累,
我便抱着小灰回家去,
我一直維持抱着牠的姿勢,
引來不少異樣的目光。
我不在意,此時此刻我感受到只有溫暖和幸福。

我坐在床上,小灰在我的懷中睡着,
而我看着小灰的睡姿也睡着了。
請你不要消失,因你是我唯一在意的;
你亦是唯一真正待我好的。

隔天,A同學沒有上學。
訓導主任要求叫我。
她給人一種滄桑的感覺,
帶來無形的壓力。
小灰在她面前也十分安靜。

「昨天A同學在厠所暈倒了,他被發現後不斷重複道『怪物』有人說之前看到你在厠所走出來你是不是對A同學做了過份的事情?」
你知不知道他對我做的事情才是過份吧!
為何你們要偏袒他?這樣公平麼?

「我甚麼也不知道,我出去的時候他還是好好的。」我冷靜地道。
就算我說謊又怎樣,你也沒有證據。

「真的嗎?」她用懷疑的語氣道。
「嗯。」我點頭道。
「那你走吧。」

我回到課室,
小灰再次活潑起來,
我心頭的大石也放下了。

這星期的時間過得特別快。
A同學都不在,
上課不知不覺變得愉快。

小灰近來在上課時常失蹤,
我初時有些擔心,
但下課時牠會出現,
應該是感到無聊而去了附近逛吧!

我在課堂感無聊時,
便四處張望,
發現小灰坐在那傢伙的旁邊,
她每天也向我借功課。

為什麼小灰會和她要好?
這個疑問不斷浮現在我的心中。

閒時我會問小灰,
當然得來的回應只有數聲狗吠。

終於我按奈不住便問她:「你喜歡狗嗎?」
「嗯,我還養了。」她遲疑一下才回應。
可能從沒預料到我會跟她說話。
「你也喜歡?」我裝聽不到便走開了。

原來如此,小灰被她身上的味道吸引。

實際上小灰也想和自己的同類玩耍。
那我趁明天假期,帶牠去寵物公園。

今天的天空呈現漂亮的蔚藍,
公園有不同的狗在自由地奔
小灰看見自己的同類顯得特別興奮,
要是你能看到牠,
小灰根本是一隻普通的小狗。

小灰走近另一隻小狗,
怎料牠竟然兇惡地叫吠,
仿彿被小灰嚇怕。

小灰頓時變得無生氣,
眼神變得空洞。

我撫摸着牠,
希望籍此安慰牠。

不要傷心,
當你感寂莫時,
我一定會陪伴您。

A同學

上學的日子真是無聊透。

昨天在朋友家玩得真是痛快,
回家後告訢父母我和朋友在趕報告便行了。
只要在父母面前裝乖,
生活便混得不錯。

在學校裏,只要找人做笑柄
自己就會變得幽默,
受人歡迎。

哦,那個呆子回來了。
我總是看他不順眼,
他總是自己一人,
但卻顯得自由自在。
今天要怎樣作弄他好呢?

他的位子在我的前方。
哦!有女同學找他真是稀奇。

原來是借功課。

「A同學,你有沒有最近很熱門的動畫,很好看!」坐在旁邊的同學道。
「我有看,頗好看的。」我回應道。
我便和他討論了一會兒。

有時我在想和別人溝通,
其實和拋球遊戲的原理差不多,
無論話題是誰拋出的,
你只要持續地拋回去,
溝通便能持續下去。
對我來說更是易如指掌的事情。

那個呆子甚少和別人說話。
現在他正呆着,
我心中牽起了一個念頭。

我把不需要的紙挰成球狀,
瞄着他的頭拋過去。
紙球碰到他的頭輕輕地發出「仆」的一聲便落下了。

和我預期的不相同,
他的頭毫無動靜。
喂喂!發呆也要有個限度呀!

我再次將紙球拋過去,
他也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的行為惹來不少笑聲。
他仍然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上課的時候到了,
老師也來了,
「x老師早安!」。

他還是坐着在發呆,
大家好像忘記他的存在,
沒有人理會他似的。

我趁老師不留意,
靜悄悄地把他的教科書拿回來,
當然他一點也沒有發覺,
繼續維持原本不動的姿態仿如一具冰冷的屍體。

我在他的書上添不同的圖鴉,
便將其放回原本的地方。

接着,我便不管他繼續上課。

不久老師終於記起他的存在,
把他喚過來。
很奇怪,他的手在桌下空氣中溫柔地揮動着,
就像在撫摸什麼似的。
真是一個怪人。

熬了一個上午,終於午膳。
我和同學們去了附近的餐廳。
吃着飯回想剛剛的情形,
使我很不安。

「喂喂剛剛你們聽不聽明白x老師的課?」同桌的同學問道。
「完全聽不明白x老師的課。」
「我還可以呢!」
大家找到話題便互相拋着球,
沒完沒了。

當然我也參與其中,
沒有話題時,
我便拋出別的球出來。
飯菜來了,
拋球遊戲也應是時候結束。

我便專心地吃飯,
眼睛卻在四處張望着。
哦,呆子也在這呢!

他在幹什麼?
他靜悄悄地把肉放在地上,
肉竟然浮游在空中,
少許、少許地消失。

不可能,不可能,
這是什麼狀況?
我不禁大叫:「消…消失的肉去了哪裹?」

聽到我的聲音
呆子那冷漠的面孔,
竟加添了幾番血色,
仿似被我的叫聲嚇怕。

但不久他的面再次回復冰冷的膚色,
他不慌不忙地前往結帳,便走了。

同桌的同學也被我嚇掉。
「怎麼樣?」他們問道。

我渾渾噩噩地渡過了下午。
同學並不特別擔心我,
還開玩笑道:「朋友,今天你吃了藥沒有?」

而呆子則在裝出一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
可能只是我一時眼花吧!
但想想總不是這一回事。
肉片沒有憑空消失的可能,
我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難道我已經瘋了?
我越想越感到恐懼,
我不是瘋子,我不是瘋子,我不是瘋子..............

我口中不斷低聲重複着,
在安慰着自己。

「兒子你...你沒有事吧?」母親面色有些難看。
此時我已回到家裏。
「我當然什麼事都沒有,我沒有發瘋。」我緊張得大聲道。
母親被我的叫聲嚇掉,
她身子震了一下。

「嗯。」母親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為什麽要擺出這樣的樣子?
我沒有發瘋,你應該開心才對。
發瘋的不是我,發瘋的是那個人,那個呆子,那個怪人。
沒錯,他才是瘋子,錯的是他,不是我。

一切也是他的錯。

煩惱的思緒使我整晚也睡不着。
不知不覺已經早上,
窗外傳來鳥啼的交曲。

今天也要回校嗎?

反正睡不着,我比平時早了些下床。
吃了母親在桌上準備的食物,我便出門了。

輕鐵沒有往時那麼擠湧。
「A同學那麼早?太陽要從西方升起了嗎?」
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了,
對我來說他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我並不特別認識他,,
對他而言也是吧。
但和他說話的過程,我不討厭。

「偶然早起也是一種樂趣,況且你沒聽過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嗎?」
我回應道。
「哈哈,說得也是呢!」
和他談着我的心情平復了不少。

對了,我就是這樣的人,
我喜歡和人交流,
享受融入人群的感覺,
這樣才使我有安全感。

和那呆子不相同。

到了各自的班別,我便和他道別。
我坐在座位上,
課室裏沒什麼人。
但各自也在忙自己的活兒,
有的在抄功課,有的在玩手機,
更誇張的是在聽音樂。

我並不驚訝
因我一早已經習慣了,
況且你要是不做相同的事,你才是不正常。

當你認真做功課的時候,
別人會問你:「你這樣努力幹麼?抄別人還更實際吧!」
初時我會開玩笑道:「要是沒有人認真做功課你怎辦?」
他無言以對。

學校其實是一個社會的縮影。
總有一方被犠牲,被剝削,
另一方的生活才會變得更好。
現實就是這樣殘酷。

我領悟了這個道理後,
我不甘心扮演被踐踏的角色,我要做踐踏別人的角色。
我捨棄了自己的原則,捨棄了自己的自尊,
淪為他們的一份子。

遲來的睡意終於來襲,
我連連打着呵坎,
眼皮不自覺地閉上,
睡着了。

「A同學…A同學,醒一醒,去洗臉吧!」
隨後附上的是一陣笑聲,
我慢慢地走往洗手間,
那笑聲徘徊在我的腦海中,
討厭、討厭、討厭、討厭…

看着鏡子的倒影,
這是誰?
他的樣子看來有些憔悴,
看來就像一個怪人。
等等,這不是我嗎?

是誰弄成我這個樣子的?
我使勁地把水潑在自己的臉上,
渴望將不快洗去。

想一想剛剛的笑聲,
明明他才是怪人,
為什麼大家在笑我而不是在笑他?

我要大家都明白他才是不正常的。

那要怎麼辦才好呢?
我望着家中窗外的景色在思考。
吱吱、吱吱……
窗外傳出節奏劃一的叫聲,
是小麻雀的叫聲。
在打擾着我的思緒。

牠站在窗外,
我幻想着把牠抓住的情形,
大力捏着,
發出「啪」的怪異聲音牠便不再動。

我腦海靈光一閃,這就是我的計畫。

很難想像,一顆豆子般大小的東西,
能輕易剝去生命。
生命果真是脆弱。

我用保鮮紙包着它。
你的死並沒有白費,
你的死亡使我的生活更美好。

沒人在課室時,
我偷偷地放進他的書包。

上課時,
當大家正逐漸被睡意侵襲,
「xxx的書包傳出怪異的味道呢!」我大叫道。
他並沒有理會我。
「真的!剛剛到現在一直有一陣噁心的氣味,好像在這傢伙的書包傳出的。」
他旁邊的傢伙卻和應我的說法。
「你們在吵什麼?現在是上課時間!」老師因課堂被打斷而感到不耐煩。
「老師,他的書包傳出怪味道!」
「xxx同學你不介意讓我看吧?」他口是這樣說着,手已經拿起他的書包。
老師看到書包中的情形,臉上的表情變得扭曲。
「這是怎麼回事?」老師用責問的語氣道。
大家此時心中一定在想他只是帶了些沒什麼特別的違禁品如食物之類吧。

此時,言語就成為一個促發恐懼的工具。
「不、不會是屍體之類吧?」我悄悄地跟旁邊的同學耳語。
這說話尤如將活潑金屬放進水中的反應一樣,
金屬在水平面上形成了一個小球急速滾動着不能被停止,不能被竭止。
恐懼正在快速地滲透至每人的心中。

老師聽了同學們的悄悄話,
表情更是呆滯,
將恐懼更加穩固地建立在大家的心中。

老師也沒說什麼便將呆子連同書包帶走。
「我打賭書包中的東西可能是別人的手。」
「哈哈!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吧!」

課室和洽的氣氛回來了,
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似的。

現在大家應該都知道他是不正常的,
我才是正常的。
這樣我才感到安全,
這樣我才能有更好的生活。

我躺在床上,
幻想着他被別人用憎惡的眼神注視着,
而我則是其中一份子,
我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心。

在幻想的同時我已經前往夢鄉了。

我望着鏡子中的自己,
精神飽滿的,生氣勃勃的,
和那時比較簡直是另外一個人,

今天是我重新的開始。

母親看到我容光煥發的樣子,
也不禁讚道一聲:「昨天發了什麼美夢?」
她完全不曉得,
此刻我的快樂是建基於別人的痛苦之上,
那又如何?

人本性就是自私的,
為了生存而不擇手段的就是人,
群居在一起也是其中一種手段而己。
我這樣做也是出於自己的本性。

今天是我重新的開始。

我進入課室發現呆子的座位上已經有不少的塗鴉。
變態,怪人,怪物…等等的。
和我期待的一樣。

等等那呆子的表情便是我最想看到的東西。

為了表達我的敬意,
還是稱他為xxx同學吧。
畢竟他犠牲了自己如同那隻雀鳥一樣。

xxx同學還是和往時一樣呆滯的,
毫無表情的,
來了!來了!他看見桌上的塗鴉了。
他的表情一點變化也沒有,
真是令人失望。

上課報告要分組,
他只能跟不認真的傢伙一起,
他們會把所有工作也堆給他,
一想起他那時幸苦的表情,
我不禁笑得肚子痛。

這份快樂來至哪裏?

不至是因為我能夠和人群一起,
更是因為有人比我痛苦而感到喜悦。

為什麽他一點表情的變化也沒有?
痛苦得哭也好,瘋狂得笑也好,求你給我一點表示吧!
要不然我做的一切不就徙勞無功?

不久他們就忘記你,
那我怎麼辦?

我已經瘋掉了,不懂怎樣戴上面具跟人相處了,
為什麽你能在人群內特立獨行?

我不得不承認我心底允滿着對你的嫉妒,
但更多的是恐懼。

人不可能在社會中不受任何人影響的情況活下去,
每個人的言行舉止皆會影響你下一個的決定,
除非你能脫離社會,過着與野獸無異的生活,
只為生存而生存,無欲望亦無渴望。

我明白了,你過着的不是人的生活,是野獸的生活,

你不單單是怪人,你更是名符其實的怪物。
我決定要懲罰這個怪物。
洗手間在課室的同一層,這裏是最好的埋伏地點。

每天放學我也在洗手間潛伏着,等待着機會。

只要符合兩個條件我便能出手,
他孤身一人,進入。

我坐在第一所的厠格裏,
當有人進來的時候,
我會站在馬桶上,
探頭看看是誰或是聽聽他的聲音是誰。

我不斷等待着,不斷等待着。

「滴、滴、滴」水從金屬水龍頭流出發出清脆的聲音。

「小灰不要跟進來,我要去洗手間你在走廊玩吧。」
那是我一直期待的聲音,
但他在和誰說話?

「拿你沒辦法,你想進來便進來。」他低聲說道。
隨之而來的是腳步發出的聲音。
我謹慎地探頭看看有沒有其他人在厠所裏,
再細心聆聽。

奇怪,只有他一人。

或許你我也瘋得徹底吧。

都不要緊了,這就是我一直等待的機會,
我才不要浪費這個難得的機會。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心跳加速起來,
這種犯事前的等待,
使我雀躍不定。

我靜悄悄地推開門,
盡量不被他發現。

他正在洗手,
我向着他一步一步地走過去。

我伸出雙手,
一手封住他的口,
一手用力拖住他的腰,
拉他至厠格裏

他不斷掙扎,
嘗試擺脫我的束縛,
但他不能。

真是可愛。

那現在要怎樣做呢?

第三章

XXX
自從那兩件事情後,
大家對我的態度改變了。

小灰慢慢接近在草地休悠着的小鳥,
如同一隻潛伏在草原上的獅子。

「汪汪。」小灰發出興奮的聲音,
奔跑至小鳥的旁邊。

可能是動物的直覺,
縱使看不到小灰,
小鳥也被小灰嚇得慌張逃跑。
失敗了的小灰,
顯出一副失落的樣子。

看着在天空翱翔的小鳥,
我回想那時的情況。

當時
老師質疑我,
我搖頭否定那強加在我頭上「莫須有」的罪名。

不知是誰那麼無聊,
放了雀鳥的屍體在我的書包。
老師沒有告訢同學,
卻告訢了我的父母。
同時,班上己經流傳着我私藏動物屍體的說法。

眼睛是靈魂之窗這說法的確沒錯。
大家對着我的眼神好像當日A同學看着我的眼光訢說着我是怪物這個事實。

父母沒有和我認真討論在學校發生的事情,
可能相信着我不可能會做這些事吧,
但眼神偶然也會變得憂慮起來。

我成為了別人吃飯時的話題一會兒,
某某明星爆出醜閒,
他們己經開始忘記了我所作的「事」,
但小灰對A同學所做的事傳了出去後,
我再次成為別人口中的飯菜。

過去別人會說我是沒什麼特別的傢伙,
那時別人會說我是一個怪怪的傢伙,
現在別人會甚至說我是一個變態。

但都不要緊,
這些只是別人對我的定義,
而非我對自己的定義。
我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小灰而己。

不知不覺已經是12月,
天氣變得冷起來,
我不時冷得打哆嗦,
小灰還是生氣勃勃,
有時真是希望自己也能生出渾身都是毛呢!

A同學的位子也空着數星期了。

對學生來說,你跟他提起12月,
他只會想起聖誕聯歡會,假期,
但絕不會想起聖誕前後迎面而來的考試。
你跟他提起等於就是判他死刑。

難得閒着的班會,
在此時也終於有什麼計劃。
我並不是班會成員,
所以我在這段時候其實也十分閒。
每天放學也帶着小灰四處玩樂。

一天我在超市門口看到她。
她是班會中的成員,
她不是主席,但較有主見,
做事也十分有效率,坦白說就是比班會其他的成員能幹。
她才應該是班會的領袖,可惜她不是。
我想到她不當主席的唯一原因就應該是不喜歡被責任所束縛吧。

我和她的交流不多,
頗多是早上問我借功課。
除此之外,我不會和她說話。

她在人際關係也處理得不錯,
縱使大家在不十分相識的情況,也能一下子和別人打成一片。

她容易被無厘頭的笑話弄得大笑,
這也是她受人歡迎的原因。

她總是顯得十分有自信。
有時,我想她的自信是由她的外貌而來。

別人總喜歡用第一印像判斷人的形像,
首要的是外貌及衣着,
其次是你的行為。

所以有着漂亮外貌的是一種優勢,
只要你肯在人際相處上花功夫立下良好的形像,
你便能成為人群中的可人兒,你亦有着不同的待遇。

我既沒有出眾的外貌,
也沒有努力與人相處,
造成今天這樣的田地也是活該的。

她正拿着一個個大小不一的塑膠袋,
塑膠袋是半透明的,
故此可勉強看到袋中的飲品和一些零食。
應該是用來準備活動吧。

當我準備離去的時候,她叫住我的名字。
我怎樣想也想不到她叫我的理由,我便決定離去。
「喂XXX。」我踏出另一步之時,
她已經在我的背後。

怎麼叫你也不回應我?」小灰已經坐在地上看戲。
「你….你有叫我嗎?對不起我…我聽不到。」
出於禮貌我不得不回應她,
而我太久沒有應付這種情況,
說話緊張得口吃起來。

「幫我拿着。」她伸出拿着物件的雙手。
我無奈地將重物從她的手上拿過來。
我很疑惑,
究竟這是男人的天性,
還是女人的魅力?

小灰一面不解的樣子。

我們在回校的途中,
她走在我的前方,
而我則在後方
在旁人眼中她應該就是一個強勢的領導者,
而我則是一個忠心耿耿跟隨她的部下,
要是他們能看到小灰也在列隊當中的話,
情形更是不得了。

在適當的時候,
我把東西交給她,
便打算離去。

但她再次叫住我,
給了我一堆工作,
都是搬搬抬抬的。
我在心裏有不少抱怨,
你叫班會的成員不就好嗎?

她好像看穿了我的想法。
「對不起,班會的成員都各有各忙只好拜托您了。」
她在說「您」的時候用了特別的口吻,
感覺她在嘗試付予我一個特別的形像,真是奇怪。

課室裏只有我,她和小灰。
「時間也差不多了。」她看着窗外變得灰暗的景色。
小灰也打着呵坎了。

「你人頗好,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他們會說你是怪人。」
「嗯。」我不知要怎樣回應只好和應着。
「還是說你真的有那些特殊的嗜好?」她用好奇的語氣問道。

不知她是否有意,
她的臉與我越來越近。
我的心加速跳躍起來,
臉變得有些盪熱。

「開玩笑的。」她把臉縮回去露出調皮的笑容。
此時此刻是夢幻的,而我正陶醉其中。

小灰有些不耐煩,
低聲鳴叫着,
才將我從夢幻中拉回來。

她已經離開了。

我快樂地在黑暗的走廊步行,
不斷回想她剛剛甜蜜的笑容。

不知為何,小灰給我一種悶悶不樂的感覺。

自從那次後,我總感到自己不再完整了。

心裏好像多了一個洞,
冷清清的。

我一直不能夠填補這個洞。

假日,
我正在整理着自己的思路,
坐在腳邊的小灰正喘着氣,拋着舌頭,
剛剛牠在回家的途中,
一時貪玩跟我賽跑,
最後兩敗俱傷。

我們也消耗不少力氣。

坐在飯桌的母親和父親,
用驚奇的眼光望着我:「難得你會做運動呢!」

平時我在家中閒着
不是上網,
便是在看書。

他們會驚訝也是正常的。

我撫摸着小灰的頭,
給我的感覺是溫暖的、窩心的,
同時是不真實的、虛幻的。

電視在播着無聊的愛情劇,
男主角為了和女主角談一個天崩地裂的愛情,
放棄自己的名利地位。

現實不可能有這種劇情。

看着螢幕中女主角的面孔,
腦海卻浮現出她的艷麗。

再看着小灰,
我內心有一種說不出的難堪,
要我勉強說明,
這就像一種背叛.......

聖誕節的到來,
使街道充滿着生氣。

四處充斥着歡樂的紅色,
街上當然也充斥討人厭的情侶。

沒有人看到小灰,
顯得我十分孤寂。

沒人緣的我,
在假日很無聊。

我決定和小灰出門,
避免父母擔心,
我編了些無心的謊言,
說要跟朋友玩。

在人潮湧湧的商場逛果真不是普通的幸苦,
要想盡辦法躲避周圍的人群之如,
更要受噪音的折磨,
與課室的情況很相似,
不同的是我一點自我空間也沒有,
精神變得恍惚。

要是小灰的話,
應該能在人群內左右穿插吧。

小灰在哪裏?

小灰,你在哪裏?
我在人群內吶喊恍如一個與母親走失的小孩。

我的聲音被人浪所吞噬。

我努力保持鎮定,
開始在人群中尋找小灰。

我掃視人們的腳隙。
那怕是小灰的一根毛,
我也希望找到。

我隱約看到有一道深紅路徑在不同腳踐踏的地上浮現。

我跟隨血痕慢慢地前行,
每一步也是帶着驚恐的。

路人對血跡的出現若無其事,
繼續各有各忙的。

使我腦海的幻想更加清晰。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我在心底不斷重複,渴望幻想不會實現。

我聽到厭惡的笑聲,
是那傢伙。

我看到前方人群中出現一個圈子。
那傢伙跪在圈子的中央,
手拿着刀子,刀上沾了鮮血。
「嘿嘿,我殺了怪物,怪物不能再傷害我了。」已經和瘋子無異了。

我看到他的身旁有一團灰色和紅色的混合體。
我也跪在圈內,心臟難受得快要爆開。
我抱着那曾經名叫「小灰」的東西,
口說不出話來,淚也流不出來。

此刻,我已經失去所有情感,不能作出任何反應。

「你也能看到怪物?」瘋子看着我道。

或許你我也被孤寂折磨得徹底,
才能看到那隻孤寂的小狗吧。
後記

今天是晴天,
公園有不同的人。

孤單的小孩在路徑上哭泣,
父親走去安撫他。

「為什麼在傷心地哭?」孩子的爸問道。
「都沒人跟我玩了。」孩子回應道。

「汪汪。」他們的背後傳出叫吠聲。

原來是母親帶着小狗來了。

毛髮不是那絕對的黑,也不是那絕對的白,卻是混濁的灰。

「小灰!」孩子高興地叫道。
便一起玩了。

「這孩子和你那時像極了,總是一人的。」母親露出那夢幻調皮的笑容。

「可能吧。」父親仿佛在回憶中被喚醒了。

在你孤寂的時候,小灰總會陪伴你,因為牠也是那樣的孤寂。